第61章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听他问起，郗则韶方收敛了笑意，正了正神色，道：“我越接近幽娘，越觉得不大对劲……”

    “我假装不经意向她泄露了我娘家与慕容家有些交情，可幽娘莫说是与我谈论几句慕容大人了，我瞧着，她对慕容颢这几个字没有半分动容……若她真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幽娘，那我必须得赞她一句演技精湛。”

    抵达淮安后，郗则韶与裴越二人兵分两路。

    裴越化名为‘宋翦’试图接近赵世琛、季平西等人，而郗则韶则按照程珂收集来的情报，找到了慕容颢生前的相好，幽娘。

    这幽娘本是教坊司的官妓，据说慕容颢对其一见倾心，而后更是为其脱了乐籍。

    慕容颢‘醉酒坠河’而亡后，幽娘为其收敛了遗骨，此事了结后，幽娘便隐姓埋名在城东开了个果脯铺子。

    她从前作为官妓，迎来往送奉承得都是达官显贵，而城东人多地少，多是平头百姓，在她的刻意隐藏下，生意做得还算顺利。

    于公，慕容颢是代天子巡狩一方的监察御史，不明不白地死了，又紧锣密鼓地结了案，亲近之人难免心生疑窦。

    于私，慕容颢救幽娘于‘水火之中’，为她脱了贱籍，从此能够堂堂正正行走于天地间，幽娘对他的死，不该简单释怀。

    郗则韶在与幽娘的接触中，惊异地察觉，对于慕容颢之死，幽娘太平静了。

    郗则韶向裴越描述了一下幽娘的态度，忍不住摸着下巴漫无边际地猜想：“……你就说古不古怪吧。”

    自然是古怪的。

    裴越听着，看向郗则韶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古怪。

    他静静地凝视着郗则韶，顿了半晌，方才眯了眯一双狭长的眼，带着狐狸似的精明：“……这事很急？”

    郗则韶被他这话噎了一下。

    确实没有很急。

    少女抬手撩起车帘的一角，将视线转投到熙攘热闹的街道上，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接话道：“不急？”

    “……好吧，说急其实也没那么急，只是我有个不着边际的想法，想让你听听。”

    裴越“嗯”了一声，果然不再纠结急与不急这件事，将注意力投注到了郗则韶接下来的话语中。

    见他不再追问，郗则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确实没有那么急。

    只是她听说裴越竟然跟着赵世琛来了青楼，绕是知晓赵世琛纨绔子弟的本性，也被吓了一跳。

    青搂她自然是没去过的，可青楼楚馆对男子的损耗侵蚀她却有所耳闻——虽然不那么耐烦侍寝这事，可若是裴越在青楼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那郗则韶觉得光是郗家那些个老少爷们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总而言之，整治江南官场与搭上裴越的身体相比，郗则韶觉得自己找上暖香楼的速度还慢了呢！

    如此想着，少女水媚的杏眼也流露出几分狐疑的弧光。

    她往裴越的方向凑了凑，琼鼻微动，在少年肩背、胸膛处闻了一通，只觉少年身上清冷沉寂的檀木香中混杂了不少妩媚撩人的脂粉味，有些呛鼻。

    她颇为嫌弃地抬手在鼻前扇了扇，秀眉微蹙，已然带了几分不悦：“你不会招妓了吧……”

    “什么？”少年一时没有跟上她思绪的转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会换他被噎住了。

    “裴越！”郗则韶秀气的眉头锁得更紧，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流连烟花之地绝非好事，让你扮纨绔，你可别真学会了那套吃喝嫖赌的破烂把式……”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裴越头一次打断了她的言语，眉头皱得比她还深，“我招什么妓？我连那的水都不想喝一口，我还招妓？”

    “这是赵世琛那群人点的艺妓，在房里又是吹拉弹唱，又是斟酒夹菜，我和他们混一堆，多多少少也会沾染些腥臭之气。”

    少年说着，也揪着自己的衣服低头嗅了嗅。

    “熏得我头疼……”他漂亮的凤眸流露出嫌恶之色。

    “哦……也对哈……”郗则韶听他一说，才想起来，这人自持矜贵得很——连教导人事的宫女他都瞧不上眼，更别提这民间的青楼妓院了。

    有些心虚地撩了撩垂落的鬓发，郗则韶不动声色地试图转移话题：“那你回去沐浴一番再用膳吧？今日我让厨房煨了虫草鸽子汤，滋阴润燥，特别好喝。”

    “哦——？”裴越冷笑一声，故意拉长了味道，满满是质疑的味道。

    少年交臂环胸靠在车壁上，挑了挑眉：“夫人如此不信任为夫……”

    “——实在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