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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美妾任君尝(第三部)(1.3)

    2022年10月19日

    (03)栾雨线

    楷·起笔。

    ····

    梅雨时节,蝉鸣响个不停,天空中下着浠沥沥的小雨,公交车缓缓驶过,泊油路沙沙作响。

    叶栾雨打着一盏墨绿色的油纸伞,穿着湖蓝色的连衣裙,脚踏凉鞋,正准备走上天桥。

    天桥位于市肿瘤医院门前,横跨六条车道的大马路,栾雨每周到培训中心练舞,这里是必经之路。

    音乐声响起,栾雨停下脚步,从手包里取出一台崭新的OPPOK9,那是她不久前考上英华附中后,养父母趁暑假送的生日礼物。

    来电是她的初中同桌秦可欣,也考入了英华附中。

    栾雨刚接通电话,就听对面唉声叹气道:「小雨,我调查了一下咱们高中,你猜怎么着——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啊!」

    「有多失调?」

    栾雨一边说着,一边朝天桥另一端走去。

    「听说上届高一,男女比例足有1:3,这还是未分文理科之前!」

    秦可欣幽然说道,「初中三年已经够久了,难道上了高中,我还要继续单身吗?」

    栾雨继续听着秦可欣抱怨,已经走到天桥楼梯前,看到迎面走来一个老奶奶。

    她头发花白,穿着帆布鞋,背嵴佝偻,手里提着沉甸甸的布兜,里面装着橙子。

    老奶奶走得很慢,但正好走在了楼梯中间,栾雨便靠右贴着栏杆,将左边让给她。

    却不料老奶奶走着走着,竟朝她歪了过去,而且越靠越近。

    没等栾雨反应过来,两人已撞到一起。

    「哎呀!」

    老奶奶被撞得向旁跌去,同时手一松,布兜系着口,整兜的橘子顺着楼梯滚落下去。

    栾雨吃了一惊,慌忙扶住老奶奶的臂膀,身子冒出一层冷汗。

    老人家若是从楼梯上摔下去就糟了。

    「怎么了?」

    秦可欣听到环境音问道。

    「不说了,走路撞到人,我先挂了。」

    栾雨将电话放回包里,转而看向老奶奶,安抚道:「您没事吧?」

    老奶奶满脸皱纹,她掀起眼皮看了眼女孩——三七分的黑色短发,五官精致极了,小鼻子小嘴儿,眼睛明亮有神,一张娇俏的瓜子脸,白嫩得能掐出水来。

    再一看,女孩穿着湖蓝色连衣裙,身材纤细高挑,手臂又细又白,就像个小仙女似的。

    虽然年纪还小,没有完全张开,但俨然是一个美人胚子。

    造孽啊,这样的姑娘,岂是家里小崽能祸祸的。

    老奶奶感叹着,想起了任务,眼睛一瞪,生气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走路马马虎虎的,把我的橙子都碰掉了!」

    栾雨愣了一下,心道明明是您撞了我才对。

    但她没有计较,连声道着歉,搀着老奶奶走上天桥平台。

    奶奶站稳了身子,望了望天桥底下。

    她绷着脸说:「你去给我捡回来。」

    「好的奶奶,您在这儿稍等。」

    栾雨痛快答应着,快步走了下去。

    老奶奶扶着栏杆,哎呦哟叫着,眼睛却直往下瞄。

    栾雨迈着碎步,离地面就剩几个台阶时,面前突然晃过一道影子。

    栾雨惊讶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跟她年龄相当的男孩,正站在台阶底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男孩个头高挺,皮肤白净细腻,眼睛很有神。

    他的头发乌黑浓密,身穿一身干净整洁的体恤衫,但因为淋雨,浑身湿漉漉的,显得狼狈不堪。

    他的模样还算英俊,但眼神并不友善,周身散发着诡异的气场。

    在旁人眼里,这十五六岁的黑发少年,就是典型的装腔作势,并在按捺心里的紧张感。

    不过以栾雨的视角,还没有发现这些问题。

    她被对方的神情唬住了,恍惚间发现,那袋橘子已被少年攥在了手中。

    天桥旁的马路空荡荡,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报刊亭。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坐在里面,手里摇着扇子,用收音机听着《无锡景》小调。

    天气阴沉,小雨浠沥沥下着,街道上看不见行人,马路上也没几辆车。

    栾雨发现,自己大约要独自面对这个奇怪的男孩了。

    栾雨轻咳一声,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大方方说道:「你好同学,这兜橘子是一个老奶奶掉的,我帮她捡回来,你交给我就行了,谢谢!」

    说着,她向天桥上一指,奶奶在平台上朝他们挥了挥手。

    女孩子声音甜美,跟她的歌声一样动听,少年的脸有些泛红。

    但就在栾雨以为一切顺利时,却见少年猛一回神,猛地把橘子往身后一藏,挑起下巴,吊儿郎当地说:「你说这橘子是她的,那就是她的?你有证据吗?我告诉你,这是我的!」

    少年还在变声期,声音沙哑,跟栾雨百灵鸟般的嗓音形成分明对比。

    报刊亭里,中年大叔扑哧一笑,只觉得这俩小孩的斗嘴,简直比春晚还要好看。

    栾雨愣住了,抬头看了看这阴雨天。

    怎么着,因为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所以她就遇到地痞流氓了?她被少年唬得一愣,但很快冷静下来,说道:「你不要胡说,这兜橘子就是老奶奶的,她人还在上面呢。而且我还有证人啊,叔叔,你应该看到了吧?」

    她看向报刊亭大叔。

    然而大叔咧嘴一笑,展开一张报纸,用它挡住脸,拽腔拽调道:「您可别看我啊,咱啥都不知道。」

    栾雨再一愣,微吸一口凉气,难道上阵父子兵,他俩是一伙的?少年见状,得意洋洋道:「明白了吧?这橙子是我刚从水果店买的,你还想抢劫不成?」

    栾雨活了十五岁,还从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

    眼见老奶奶还在天桥上等着,她劝说道:「这位同学,这兜橘子真是老奶奶的,是我不小心撞了她,布兜才从楼梯上滚下来的。你快还给我吧。」

    少年一脸不耐烦,挥手道:「你听不懂人话吗?赶紧滚蛋!」

    栾雨有些手足无措,想到还要去图书馆,心里不由得萌生退意。

    但她看对方也就十几岁的年龄,再更诡辩也该有个限度。

    想到这儿,栾雨也觉得底气足了些,严肃说道:「我没有多管闲事。这位同学,别说现在老奶奶正等着呢,捡到东西交给警察叔叔,这可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呀。」

    听到「警察叔叔」

    和「传统美德」,中年大叔笑得报纸都拿不稳了。

    少年意识到理屈,脸色更加难看,大声嚷嚷:「谁是你同学啊!少来这一套!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赶紧给老子滚蛋!」

    说着他朝栾雨挥了挥拳头。

    栾雨心底一片冰凉,看来她遇到传说中的不良少年了。

    栾雨从小乖巧懂事,同学们也都很优秀,小学初中的地段治安良好。

    从小到大,她从没遇到过校园霸凌,也没遭到过校外青年的敲诈。

    此时面对的凶巴巴的少年,栾雨心里发慌,额头渗出汗水,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少年梗着脖子,撂狠话道:「你快点滚!再不滚,信不信我揍你啊!」

    栾雨眼眶红了,她哽咽着说:「你这个人,怎么不讲道理呢?」

    见女孩明媚的眼眸忽然附上水汽,少年傻了眼,张大嘴道:「喂,你哭啥呀?我又没欺负你!」

    真是不可理喻,栾雨眼里含泪,拽起自己的背包背带,扭头就走。

    她不是死心眼,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就是一兜橘子,虽然可惜,但顶多几十块钱的东西,大不了她赔给老奶奶就是。

    却没想到,少年大吼一声:「喂!不准走!我让你走了吗?」

    不是让她走吗,怎么还出尔反尔了?!栾雨吓得身子一抖,拔脚就要跑。

    卷毛冲上前来,一把拽住了她的书包,结果扯下了背包上的一只小乌龟。

    栾雨哪遇到过这种事,哭喊道:「我给你钱!我给你钱还不行吗,你就放过我吧!」

    少年怔了一下,怒道:「谁要你的钱了?!」

    这时,一辆路过的自行车突然停下,跳下一个高大的身影。

    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穿着光泽明亮的体恤短裤。

    他肤色白净,眉宇俊朗,一头乌黑碎发。

    男生嗓音温润地说道:「同学,发生什么事了?」

    在她身后,少年愣在当场。

    因为……那理应是他的台词。

    栾雨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对黑发男生道:「他、他抢东西!」

    黑发男生看向少年,目光瞄向他手里那兜橘子,自以为了解了事情经过,他用下巴点了点栾雨,冷冷地说:「还给她!」

    少年冷笑了一声,「凭什么?你谁啊你?」

    黑发男生面色一沉,「我是你爸爸!」

    少年脸色猛地一变,眼神瞬间凶狠起来,他把乌龟吊坠和橘子丢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你找死!」

    这一幕来得猝不及防,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两个男生已扭成一团。

    老奶奶颤巍巍地下了楼梯,边走边喊;报刊亭老板也坐不住了,赶紧忙着拉架。

    栾雨也呆住了,见两名男同学拳脚相加,她也跟着喊:「快住手,你们不要打了!」

    一个白胖男孩远远地跑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瞠目结舌。

    少年都快被压着打了,有几次甚至被压到地上。

    好在中年男人的力量不可小觑,顺利将两个男生拉开。

    两人都有些淤青擦伤,恶狠狠地瞪着彼此。

    老奶奶赶了过来,嗓门很大:「好啦好啦!都别打啦,真是作孽!」

    栾雨直到现在才回过神,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冷静片刻,栾雨指了指老奶奶,示意了橘子的主人。

    黑发青年将布兜递给老奶奶,说道:「您赶紧回家吧,这儿太乱了。」

    奶奶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也不道谢,拎着桔子扭头就往天桥上走。

    少年还在呼哧喘气。

    报刊亭老板在他后脑勺打了一巴掌,并用目光示意边上的白胖小子,「你们两个闹够了?放暑假不知道在家好好学习,就成天在外头乱晃!赶紧给我滚蛋!」

    说完,他就顾自回了报

    刊亭。

    白胖小子走上前来:「哥们,走了。」

    栾雨默默的看着他们,只见少年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路过的黑发男生正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

    栾雨见他要离开,走过去说:「同学,真的很感谢你,你还好吗?」

    黑发男生脸上有划痕,他摇头道:「没事,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栾雨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那个……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还有QQ号……我能加你吗?」

    不远处的少年猛地抬头,栾雨察觉到他的眼神,神色再次一紧。

    黑发男生也注意到卷毛的视线,大声道:「你看什么看?」

    卷毛不说话,胸腔起伏,片刻沉默后,便转身离去了。

    白胖男孩连忙跟了上去,同时回头看了眼栾雨。

    见两人走远,黑发男生笑道:「我叫乔嘉桐,QQ号……我报给你?」

    栾雨取出手机记下号码,小声说:「我叫栾雨。今天谢谢你了。」

    乔嘉桐说:「你到哪里去?要不要我送你?」

    栾雨摇头道:「不用了,我就是去附近的舞蹈学校。」

    乔嘉桐抬着长腿骑上单车,朝栾雨挥了挥手,「行,那我走了,拜拜。」

    「拜拜。」

    栾雨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知道自己的双颊已漫上红晕。

    空荡荡的街头,小雨浠沥沥下着,蝉鸣声不绝于耳,一辆辆轿车缓缓驶过。

    收音机响着苏浙小调,中年人在报刊亭里摇扇子,一切似乎归于平静。

    栾雨平复了紧张的情绪,也不敢多待,快步奔向图书馆的方向。

    她的乌龟吊坠安静地躺在地上,两分钟后,被拾了起来。

    ……钱明心情糟透了,路上一言不发,偏偏草花还在一旁添火加油。

    「明哥,不应该啊,你揍他应该很吞易啊!」

    小胖子看着钱明手臂上的淤青,百思不得其解,「你挺会打架啊!」

    那是自然,他主要是没认真,大多都是在保护自己。

    动手之后,钱明很快冷静下来了——情况怎么会变得如此诡异?于是揍了那混蛋几拳后,他就不出手了,硬着头皮挨了对方一顿打。

    他可不是混蛋,没可能在栾雨面前,揍一个出手帮她的人。

    「你闭嘴吧!还没找你算帐呢!拉屎这么长时间?」

    钱明听腻了草花的絮叨,怒声喝道。

    「我吃了两根雪糕,拉肚子啊。」

    草花小声哼哼。

    钱明冷笑道:「我看你是怂了吧?」

    草花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说:「我是怕呀,你可没说要揍这么狠。」

    钱明扶额叹道:「你傻啊?咱俩是演戏!我会真揍你吗?」

    他越想心里越窝火。

    这个局他琢磨了很久,苦苦哀求了一周,奶奶才同意帮忙。

    他还跟草花排练了一场,由报刊亭的钟叔指导,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想草花却临阵脱逃,弄得一塌煳涂。

    结果,在跟栾雨面对面的瞬间,钱明大脑一片空白。

    也不知怎么,他就把原本准备给草花的台词念了出来。

    可这样一来,之后的英雄救美该怎么办?原本他是主角,结果换成了路人甲。

    更别提,那家伙居然得到了栾雨的QQ号。

    钱明牙都要咬碎了。

    等跟草花告别后,他又回到了人行天桥下,哪里还有栾雨的身影。

    弯下腰,他捡起掉在地上,被自己从栾雨书包上扯下的乌龟挂件。

    绿油油的小乌龟,被雨水和泥土打湿,已经很脏了。

    钱明在细雨下站了很久,转身跑开了。

    ……栾雨今天在舞蹈中心的兴致不高,早早就回了家。

    晚餐时分,她将下午的经历讲给了父母听。

    却不料,孙海翔和杨晔压根没当回事,听得津津有味。

    杨晔还笑嘻嘻地问:「那个小男孩,帅不?」

    「怎么可能?」

    栾雨无语地看向养母,「他那么讨厌,我巴不得离远点呢。」

    她继续往下说,说起乔嘉桐,语气立刻就变了,脸上洋溢着笑吞。

    杨晔笑着问道:「那这个英雄救美的小男孩帅吗?」

    「阿姨!」

    栾雨表情郁闷,「难道你就不为我担心吗?」

    「医院门口嘛,还是大白天,无所谓啦。」

    杨晔笑嘻嘻道,「不过你随雨茹,长得漂亮,也难怪那个小男孩会跑来搭讪,他也许是想追你呢?」

    「得了吧阿姨,我看他就是要抢劫。」

    栾雨烦闷道,「旁边还有个大人,我估计他俩是同伙。要不是那个男生出现,指不定会怎样呢。」

    「现在小混混这么嚣张吗?」

    杨晔纳闷道,「他就不怕你报警?」

    栾雨一脸无奈。

    杨晔也收起了调侃的心思,看着丈夫,疑惑道:「我们那儿治安一直挺好的呀,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她是市肿瘤医院的一名医

    生,对周围情况很了解,何况家也在医院附近。

    虽然这一带不算繁华,治安倒也不错。

    女儿上个月刚满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冷不丁遇到这种事情,做父母的自然挂心。

    「会不会是只小候鸟?」

    孙海翔说,「农民工子女,放假了到城里跟父母团聚,平时家里管得少,就有点学坏。」

    栾雨点点头道:「我看他不像是学生,我们学校可压根见不到这种人。」

    「可能他是十六中的学生?」

    杨晔说道。

    孙海翔和栾雨都静了下来。

    十六中是附近的一所初中,设施老旧,规模不大。

    因为学区内有个城中村,导致生源良莠不齐,校风也很差,不但升学率一直全市垫底,最近三年更没一个考上重点高中。

    有鉴于此,市肿瘤医院的职工们使出浑身解数,尽量将孩子送到别的学校。

    栾雨就曾在十六中待了半年,初一下学期,借着mama调到其他医院的机会,她转学到了口碑良好市八中就读。

    对于两所学校间的差异,栾雨体会甚详。

    吃过晚饭,栾雨回到房间,开始练弹钢琴。

    杨晔坐在客厅沙发读书。

    琴声清脆动听,孙海翔在厨房里洗碗。

    一家人各忙各的,气氛温馨。

    栾雨家所在的小区属于中档,但因为有些年头,所以没有电梯。

    家里是100多平方米的四室一厅,窗明几净,空间宽敞。

    栾雨的房间书香典雅,有满墙的书柜,墙纸是粉蓝色,少女氛围十足。

    栾雨的生日是6月17日,上个月十六岁生日,孙海翔给她买了块大蛋糕,被栾雨好一顿嫌弃。

    快上高中的女孩,已经开始爱美,对身材有了要求。

    何况栾雨还练舞蹈,她的民族舞和芭蕾都是能拿出手的水平,身材管理自然不能落下。

    栾雨弹着贝多芬的《月光鸣奏曲》,这已经是十级了。

    她坐在钢琴前,腰背挺得笔直,小腿向两侧后方分开,脚尖微翘。

    因为练舞,栾雨的体态极好,个子挺拔,手臂纤细,小腿修长。

    乌黑笔直的短发,搭配白嫩尖俏的小脸,也显得她既精神又可爱。

    十五六岁的姑娘,已经到了春心萌动的时候,但栾雨还没有谈过恋爱,也没什么喜欢的人。

    幸福的家庭,恩爱的父

    母,让她的内心格外充实,能驱使她的只有好奇心。

    何况爸爸mama说过了,初高中阶段应该以学业为重,栾雨可不想让他们失望。

    不一会儿,栾雨打开台式电脑,准备登陆QQ。

    其实,用手机加乔嘉桐的QQ就可以了,但她觉得不够正式。

    很快,栾雨郑重地发出了她的好友申请。

    ——乔同学你好,我是栾雨。

    ……深夜,钱明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家。

    他家就在苏杭市的城中村,这儿叫程家村,挨着条臭水沟。

    四通八达的街道里,杂乱地开着小店。

    到了这个时候,大部分店都关门了,只剩下一些夜宵摊和理发店还在继续营业。

    再就是角落里按摩店,光线昏暗暧昧,不时有衣着暴露的女郎出没。

    钱明走进院子。

    他和奶奶李春香住在一栋四层高的自建铁皮房里,租的底层一个10平方米的单间。

    这里只够放张床,环境阴暗潮湿,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

    房东住在顶层,将下面三层隔成一堆单间,以作出租使用。

    程家村都是这种住家,钱明的邻居也都是三教九流之辈。

    钱明开锁进屋,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

    最^^新^^地^^址:^^

    纸板、塑料、易拉罐、饮料瓶……凡是能卖的废品,奶奶统统捡回家。

    这是她唯一能干的活。

    钱明很小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全靠奶奶一手拉扯长大,吃穿全靠那点儿低保金,再就是回收废品所得。

    奶奶睡得早,已经在铺子上呼噜响了。

    钱明先去厕所冲凉水澡,出来后,他从公用冰箱里拿了个橙子,用刀划个口子,大口大口地吃着。

    啃完桔子后,钱明用墙壁蹭了蹭手指,来到院子里,懒洋洋躺在一张竹椅上。

    钱明疲惫极了。

    他送了一天的水,腰酸背痛。

    送水很辛苦。

    40斤的水桶,不少没电梯的住户都需要肩扛。

    钱明干了多半月,爬了一堆楼梯,身子成日乏累。

    没办法,就算他刚满十六岁,也很难找到合适的零工。

    招童工自然犯法。

    好在水站老板雷叔肯收他,对外声称叔侄关系,这样就不怕被查了。

    蒋渊没有底薪,工资一天一结,上班时间机动。

    三块钱一桶水,钱明很满意了,一天能赚几十块呢。

    关键雷叔还管饭。

    天上有云,不见星月。

    钱明叉着两条腿,望着夜空,大脑放空,眼神发呆。

    想起今天做的蠢事,他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

    大概,他再也没机会跟栾雨说话了。

    栾雨啊……钱明从裤兜里掏出绿乌龟挂件,静静地看着它。

    自从上一次见到她,三年了。

    栾雨自然是不认得他的。

    毕竟,她是谁啊,他又是谁啊。

    钱明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能见一见栾雨,能跟她说说话。

    然后,如果有机会得到QQ,能加上一个好友,就足够了。

    然而,今天……那个乔嘉桐……就在这时,二楼响起男人的怒吼声,接着是女人的惨叫,孩子也哭了起来。

    紧跟着家具碰撞和砸东西的声音。

    这在程家村是家常便饭,钱明听了一会儿污言秽语和哭爹骂娘,本就烦躁的胸腔越发膨胀。

    他起身去捡石头往二楼扔去。

    窗子碎了,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孩子也不哭了。

    钱明骂道:「大半夜不睡觉,吵死你爹啊!」

    男子探出头来和他对骂:「敢砸老子窗户!cao你腚眼啊?!」

    钱明喊道:「有种你来啊!乌龟臭王八蛋!」

    三楼窗户探出一个女人:「我的妈呀,钱明,你吃枪药啦?」

    「睡你的觉贾小蝶!」

    钱明怒道。

    「贾小蝶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

    女人娇斥。

    屋里孩子哭叫起来,还有女人的喊声,大约在拉扯男人。

    四楼的男房东开窗喊道:「几点了还闹?再闹明天都给老子搬走!」

    二楼的男人喊道:「晖哥!钱明把我窗子打碎了!」

    「你个龟公跟小孩计较什么?睡觉!」

    喧闹的环境因为房东的一句话变得寂静。

    钱明切了一声,丢掉石头,踏着拖鞋回屋。

    钱明从小在这里长大,无论形象、气质还是其他方面,都与环境完美地融合。

    在房东于晖眼里,钱明这个小鬼,如果将来没进看守所,就算成功了。

    二十多岁干服务员,三十多岁送外卖,如果运气好,讨个老婆生个娃,也算有后。

    等到四五十岁后,体力下降,摆个小摊自食其力,或者当个邋遢保安,这辈子就算过去了。

    邻里们早忘了,钱明和奶奶其实是苏杭市本地人。

    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再无其他亲人,也没有房子,所以才挂的集体户口。

    左邻右舍更是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