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清酒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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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过来,”秋自白叫小碗上前,“筝安,何必这么为难自己,你在我这儿就是个孩子。你这次病得这么重,差点让我又失去一个最疼爱的二女儿。” 小碗眼眶蓦然红了,跪在秋自白脚边,低头小声说着对不起,义父 “傻孩子,别总怪自己,你没做错什么。秋惊叶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亲自舍弃的,”秋自白闭了闭眼,声音变得嘶哑,“是你让他多活了几年。” “什么?!”小碗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上。 第75章 择明路 小碗跪起来顾不得手指的疼痛,扒着秋自白的腿,问他是什么意思。 “当年的行军地图和军事图……是我……”秋自白回忆往事,苦涩地说道,“是我放在秋惊叶身上的。” “为什么啊!先生明明知道不是惊叶拿的,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小碗抬头望着秋自白,“您当时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什么下场……” 秋自白没回答小碗。 小碗从秋自白的无言中明白了什么。 “惊叶当年才十四岁啊!”小碗泪如雨下地嘶吼,“他自小养尊处优,活得比皇子还洒脱自在。刚去南疆那一年,想家想得彻夜悲哭。在那边几次被人欺负却不能还手,他生了那么多场病……” 小碗哽咽地泣不成声,想替秋惊叶把这些年的难过发泄出来,可她终究是无力,那样大的苍凉她只能替秋惊叶感受万分之一。 小碗躲掉秋自白要扶起她的手,声音都变了:“惊叶他……到死都背负着罪名……,先生,您怎么忍心的……” 江知酌也没料到秋自白会在今天袒露往事。 小心地把小碗扶起来,把小碗放凳子上,摸摸手背,掏出帕子低身给小碗擦泪。 “再哭病好不了了,”江知酌摸着小碗指根,“还有手指也是,养不好的话,你以后拿不了东西怎么办。” 不是拿不了东西,指骨养不好,以后小碗就提不了刀剑,虽然江知酌不愿小碗再涉险,但也不想小碗没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小碗看着江知酌点点头,有江知酌在身边,小碗能平复地快一点。 小碗是实在没有想到秋惊叶那件事,是秋自白做的。 过了一会儿,小碗才平复下来。 “先生,我刚才失态了,”小碗低头站在秋自白面前,还是满脸的不高兴,“我……” 秋自白没在意,说:“义父理解,你是秋惊叶最亲的人,连我和他母亲都不及你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是我……对不起他。” “那义父当初为何要拿行军图?”小碗不解,“我不信先生是要给苍赤,难道是……燕王……?燕王究竟是怎样的人。” 秋自白眼球散发一丝浑浊,回忆起了往事。 “燕王生不逢时,当今圣上继位时,他十九岁还未及冠,”秋自白说,“先帝也偏向今上,种种原因之下,宝座无缘燕王。” “燕王这个爵位还是今上封的,燕王在朝中表现优异,当时的越州还是比咸州更贫瘠的地方,今上把燕王指派到了越州主事,燕王到了越州后,今上就娶了柳将军的女儿封为柳昭仪,这个柳昭仪是奇女子。” 小碗接着道:“柳昭仪是燕王的青梅竹马,皇上为了柳家军权才娶的柳昭仪,却未给柳家一个善终。” “你知道这个柳昭仪?”秋自白问。 “我在宫里那些年,除了在南书房就是在冷宫,”小碗说,“柳意是我师父。不是刻意瞒着先生,只是我出入冷宫,不便与人言说。” 秋自白点头道:“你们之间竟有这份渊源。你说的没错,今上忌惮柳家与燕王,而燕王的确是为民筹谋的好官。” 可后来越州沦陷也是因为燕王。 “燕王在十五年的时间里,开通与苍赤的往来商贸,掌握了越州的财粮和兵营。越州已经成了一块金疙瘩,今上是要拿回来的,”秋自白实话实说,“当时北省掌权,京中的官员为了孝敬三省,剥削其余两州,扬州与西域海国通商,尚且能刮掉一层油水出来,可咸州百姓却负担不起,他们只能看到京城的巍峨繁华。” 就如当今形式一般,皇上或是北省收回越州的管控权,那越州百姓被剥削的日子就到临了。 “皇上站的那样高,就看不到远方吗?”小碗问,“他看得到。” “筝安,你还是不明白,众人把你推上高位,你想下来,该如何。”秋自白问的是小碗,看得却是江知酌。 江知酌说道:“需得经过下面人的同意。朝中势力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每个人都被编织其中。” 小碗摸出木牌,明白了他们说的是什么。 “所以您和乙尘大师当时的选择是,另择良主而持,”小碗问秋自白,“你们想扶持燕王上位,可是一朝君主的改变,怎么会跟日出日落更替一样无害,必定会有百姓和将士受损。” 江知酌转头看了小碗一眼。 小碗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是我狭隘了,先生,”小碗接着说,“您早就是一品高官,助燕王谋反毁的是自己的百年清誉。您此举为的清肃朝堂不正之风,是百姓往后的日子年岁无忧。” 秋自白摇头自嘲,自古成王败寇,不必多言。 “燕王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秋自白说着,“原本的计划是燕王率兵围宫,让今上主动让位。由我来做第一个俯首称臣之人,乙尘在民间代表尘字苑支持新君主。” 秋自白没想过后路,他早已经做好了被万人唾弃之人。 江知酌眉头紧皱,小碗悄悄用右手握了一下江知酌手心。 “可……燕王为了柳意……”秋自白说,“为了胜算,为了早日强权统治朝廷,瞒着我和乙尘,联络了苍赤,苍赤兵营跨过越州城门……” 后面的,江知酌和小碗都知道了。 而一边的天一早就听懵了,那都是他出生之前发生的大事。 小碗拿着手中的木牌,觉得它有千斤重。她不公允,她做不到站在旁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柳意是她的师父,秋自白是她的先生和义父。 她明白很多人知道真相后,会唾弃痛恨秋自白,尤其是当初惨遭祸害的越州百姓。 她不敢想,那样一个为官清明的太傅,在往后的几年里,是怎样的痛苦悔恨。 不对, 小碗问:“先生,您后悔吗?” 秋自白坦然一笑,没说什么。 “我……不公允也不纯善,”小碗把木牌放在手心,“会辜负乙尘大师的期望。” 小碗和江知酌对视一眼,说:“我成家了,而且我很在意太子殿下,我在意的人,才会成为我第一选择。” “你想守护秋惊叶和你想与太子殿下相知相许,”秋自白问小碗,“两者之间冲突吗?” 小碗摇摇头,说不冲突。 “那我猜测乙尘便也是这个意思他能抛开以前固有的原则选择你,必然有他的道理。,”秋自白顿了少许,“数十年光阴已过,我们都选择过、抛弃过,是非对错自己不论,后人怎么讲,我们早就看淡了。” 小碗说:“先生,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你在咸州时,能护一人,在东宫时,能护一府,在尘字苑,便要护百姓万民,”秋自白神情笃定,“你是东宫太子之妻,你夫君走的不少一条易路,他日若太子扶摇直上,你要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 小碗怔然。 她借太傅义女的名义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那以后呢,江知酌若是败了,她能不离不弃。 江知酌若是胜了,坐上高位,她的位置在哪儿呢。 “先生,筝安她只是个柔弱女子,”江知酌站到小碗身边,“我即使潦倒落魄也会让她无恙,也定然不会出现让筝安孤立无援的时候。” “这世间的很多事,努力和阻力之间没什么关系,难道恒安王不努力吗?”秋自白直视他,“他在情感上是怎么遗憾败北的,你身为旁观者,不清楚吗。” 江知酌当然知道,可他在此事上生出了逆反心理,江知酌握住小碗的右手,不回答这个问题。 天一不知道小碗出宫前的经历,听到恒安王这个名字,还说:“恒安王感情之事不顺利吗?但是他人挺好的吧,他还去落烛寺找师父了救治小碗姐,只是大概他到落烛寺之时,师父已经派我出来了。” 天一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完这句话,气氛显得更冷凝了。 小碗则是听到江慕安去了落烛寺,眼眸微微一闪。 小碗用力回握江知酌,说道:“请先生继续指点。” “筝安,你护一人或是一宫之时,靠你的功夫尚可应对,?s?你若是想护天下万民,就要胆气与智慧并存,”秋自白一道深幽的目光落在小碗身上,“我相信乙尘的决定,更相信你,因为你是我带过最好的学生。” “谨遵先生教导”小碗颔首,“筝安自知不如先生和乙尘大师心系天下之心,也会竭尽全力不辱尘字苑之名。” 秋自白最后还是宽慰小碗:“先不要想得那么负担沉重,尘字苑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暂时还用不到你为他们安排事,天下没有大乱,你夫君在朝中匡扶社稷,兴许以后用不到你做什么,你现在养病为主,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江知酌听到这些话才缓了缓神情。 秋自白起身告别,江知酌相送回头看到小碗在后面悄悄和天一耳语了几句。 天一刚想说什么,小碗就又改了神情,叹口气说“还是算了。” 第76章 钱朵朵 秋舟聿和钱朵朵站在院子里,钱朵朵抱肘背对着秋舟聿,那小背影明显是在闹脾气。 秋自白没理会小夫妻,坐上自己的马车回了秋府。 小碗送走秋自白,到钱朵朵面前用右手攥了攥钱朵朵的手,说道:“这么冷,怎么在院子里站着,要不去我屋里坐会儿暖和一下,好不好?” 钱朵朵撅着嘴跟小碗走了,秋舟聿无奈叹气。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江知酌问。 “她不想跟我回府,跟我闹脾气呢,”秋舟聿说,“自她有孕以后,若是我哪句不合她意,她不是生气就是掉眼泪,也不似从前那般好哄。” 谁能想到吏部侍郎大人还有这般难处。 “女子有身孕以后,异常辛苦,脾性不稳定这是正常的事,”天一合手行礼,“大人在此时要体谅,若是不过分的要求,尽量满足即可。” “没想到这个你也懂。”江知酌轻笑,“少夫人是想跟筝安多谈几句,她们也有一月未见了,不如由她,秋大人跟我去书房喝杯茶?” “多谢太子殿下体恤,太子妃的病也刚好,朵朵本不该多打扰,”秋舟聿颔首,“下官还有公务要去办,先去办差大院一个时辰,晚些来接朵朵。” “无妨,你去吧,”江知酌说道,“少夫人活泼开朗,陪在筝安身边我很放心。” 秋舟聿看了一眼钱朵朵和小碗离开的方向,神情有些怪异。 别人不了解钱朵朵,秋舟聿可太了解了,此番江知酌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钱朵朵见了太子妃那如脱缰的野马见了无尽的草原。 * “哇,好漂亮啊,”钱朵朵赞叹,“果然是皇家建筑,寻常人家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