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窘迫和幻想

    沉默了很久，晏文秋才听见身后的晏茗渊小声地说了对不起。

    烦躁地闭上眼睛，女孩的手肘陷进柔软的床垫里，晏文秋不耐烦把被晏茗渊推远了一点，她的头发被压到了。

    高潮过后的身体很快就感到疲惫，晏文秋闭上眼睛，在即将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感觉到自己又被抱住了。

    第二天语文早课结束，王韵诗坐在位置上朝晏文秋招了招手，晏文秋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一只手拿着牛奶盒咬着吸管，一只手也朝王韵诗招了招。

    中午午休前还有二十分钟的午课，正好是英语老师的，晏文秋和王韵诗打了招呼后就从书堆里翻出来英语书辅导书，用一只手蒙住英语短文原文，看着中文翻译拿出草稿本开始按中文翻译英语短文。

    ——他们每天都是要听写单词、默写句子、翻译原文的，基本上是三个轮换着来，除了开学第一天，而后每天都有似乎永远无法背完的英语。文秋只翻译到第一段第一节的语文老师就走进了教室，她不得不立即把一干英语相关的东西都塞进抽屉，开始翻找起语文书。

    语文老师站到讲台上，扫视一圈后她就拿起粉笔转过身在黑板上板书起来。好像有人在叫自己，晏文秋把头转到左边，陈家霖在小声地喊她。

    “什么事？”晏文秋挑起眉。

    陈家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二十一世纪近视的孩子尤其多，晏文秋是有些近视的，但她只在上课、学校抑或者重要时刻才会戴上眼镜，而陈家霖——他就是那种会在睡醒后睁开眼就在自己的鼻梁上挂东西的人。

    但幸好他长了一副乖乖男的外表，皮肤又白皙细腻，戴着副厚重的眼镜也不会显得笨拙，反而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现在，陈家霖偷偷地瞄了一眼讲台上还在板书的老师，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晏文秋。

    这是……什么意思？晏文秋心里浮出点好奇，坐在她后排的张嘉言倒第一个飞快地开了口：“这是给吴轩琪的吧？”

    他说话时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不像问句，像陈述。

    陈家霖有点恼怒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轻声对晏文秋说：“可不可以麻烦你把那个，”他指指被文秋撰在手里的小纸片，“递给吴轩琪啊。”

    这让文秋莫名想到了在有本书上看到的句子：反问其实更深层次的陈述和反驳。总之，反问句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她抿了抿唇，拍拍前桌女生的肩膀，把纸片继续传了下去。

    手里的笔转了又转，怎么也听不进去老师讲的课了。

    连着两节课都是语文课，紧接着就是二十分钟的大课间。但从这个学期开始，学校的cao场就一直被围着翻新，别说大课间，就连升旗仪式都没有。高三的学生都暗暗说这届高一真是赶上好时候了，不仅不用军训，连大课间也不知道要免多久。

    挽着王韵诗的手，两个人一起跨越cao场走去小卖部。

    倒也不是一定要买些什么，只是坐得太久，一定要走走。走到半路，晏文秋悄悄观察了一下四周，她冷不丁打断王韵诗的话，问她：“你有没有觉得陈家霖喜欢吴轩琪？”

    “有啊，”王韵诗点点头，话倒是很轻易就脱口而出：“据说他们是同一个初中的班上出来的嘛。陈家霖喜欢她挺正常的。”

    “哪所高中？是我们读的那一所？可陈家霖和吴轩琪的成绩不是很好么？我在初中没有听过他和吴轩琪的名字啊。”晏文秋又问。

    其实不怪她会想当然，铭冠高中是丽市最优秀的高中不错，可丽市市里的中学却是只有一所，文秋就是和王韵诗一个中学读出来的人，现在一说吴轩琪和陈家霖是同一初中出来的，她立马想到自己和王韵诗读过的初中。

    “不是，我之前不是和班长张慧一起帮班主任整理资料吗？我看他们两个好像都是在一个小县城里读的初中吧，而且陈家霖是住校生。能从那里读进铭冠……我觉得他们都挺厉害了。”王韵诗提及成绩倒是一脸敬佩，她一向很在意一个人的成绩。

    “从县里吗……？那确实是挺厉害的了。是因为……”晏文秋压低声音。是因为太穷了，所以才要拼命抓住唯一的机会读书吗？或者是单纯学习成绩好，家境不错呢？

    出于私心……晏文秋希望是第一个。

    “因为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啊，吴轩琪喜欢陈家霖吗？应该是喜欢的吧？我总觉得他们相处的时候有点暧昧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王韵诗转过头看着她脸上有点狐疑。

    “还不允许我八卦了？我就是太无聊了嘛。”晏文秋拉着她的袖子向她示弱撒娇。

    “好吧好吧。其实我也觉得他们有点怪呢！”王韵诗放软语气。

    星期五下午最后两节课一直是被用来考试，周考是铭冠高中的老传统，这一次轮到数学。

    试卷被每组第一排的同学收上去之后班主任就走了进来。

    无非是按小组布置一些周日作业，这周他们要去电影院里找一部电影看完并写出一千字的读后感。晏文秋这一组有五个人，正好是张嘉言、李明远、陈家霖晏文秋和另一个女生马婷婷，在班主任是可以进行五分钟小组讨论就放学后几个学生挪着椅子凑到了一起。

    “去光明街旁边的哪家电影院怎么样？”李明远第一个开口，他把手搭在陈家霖肩膀上，陈家霖也不说句话，看样子是在观察另一组的吴轩琪在说什么。李明远继续吊儿郎当地说：“那家电影院旁边有个新开的酒吧，我们可以一起去玩玩啊。”

    张嘉言率先否决：“不要，你当谁都和你一样爱喝酒？再说，我们都是未成年人，应该不会被放进去。而且作业也多，看完电影我们早点把作业写完才是重中之重。”

    啊……晏文秋默默闭上嘴，她本来想同意李明远的建议来着，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那去沃尔玛旁边那家电影院吧。”她揪起校服的一角，察觉到张嘉言在看着自己，捏着衣角的手一顿，又马上抬起来把从刚才就一言不发且稍显局促的马婷婷同学揽在怀里，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陈家霖：“沃尔玛一楼还有肯德基和汉堡王，附近有火锅和烤rou什么的，看完电影如果饿了我们还能一起聚餐吃个饭啊。”

    “或者说，我还挺想和婷婷你一起玩的诶。”文秋改为挽住马婷婷的胳膊，她在尽力表现出对“借口”的亲密和亲昵，好像说这些话只是单纯为了和她相处、做朋友。

    看着少女挽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手，张嘉言有点不爽地小声“啧”了一声。

    这个建议得到了全票通过，文秋松开揽着马婷婷的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她在脑海中反复回忆着刚刚在陈家霖脸上捕捉到的窘迫，心情显而易见地愉悦起来，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起书包。

    县城初中毕业、住校、在提及聚餐时飞快划走的窘迫……陈家霖，你究竟是不是我预料之中的那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