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触摸。”

    “你小时候最喜欢这般，枕在我的膝上缠着要听故事，常常一听就是半个时辰，有时我的膝头啊，又酸又麻，往往回房后都要素芝替我揉好一会儿才行。偶尔我不依着你，你还会使小性子，两三天不搭理人。”

    兰岑眼角浮起一点笑意，倚靠着床柱，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柔和的目光落在床尾某处，手心轻抚上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慢慢地抚摸。

    “可我又不想叫你知道是何缘故，因为你知道后定会心疼我，再不会提起这点请求。”

    “原来我儿时这般愚笨顽皮，让母亲费心了。”

    面颊紧贴着的衣物蓬松柔软，好闻的淡淡清香飘浮在鼻尖，姜淮出神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温热身躯，说不清此刻内心的感受。

    在消散无踪的那份记忆里，自己是否也曾如这般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枕在她的膝头，同她说些琐碎又体己的温馨话语，任由温暖平和的情绪，盈满彼此的身心。

    可惜，已无所寻迹。

    而有迹可循的，生疏夹杂着尴尬，愧疚挤压着胆怯。

    她该以何身份与立场？

    她不敢触摸。

    “是啊，一晃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兰岑收回目光，伸手替怀中人仔细掖了掖被子，“有时候倒希望我的阿淮能一直随心所欲下去，你懂事得太早了。”

    “是母亲的错。”

    她好像总是在怪罪自己，将孩子生成这般体弱多病的身躯，叫她早早尝遍了人世的苦楚。

    姜淮鼻头一瞬泛酸，喉头涩然，宽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如今阿淮就想任性一次，奈何父亲大人不许。”情感的流动注定要在她这里无力地中断滞结，姜淮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

    “可是真心喜欢？”兰岑问她。

    “女儿只是想与他结交一番，谈不上喜欢与否。”

    姜淮默了一瞬又道，“昭平侯府虽不似昔年那般权豪势要，但仍是举足轻重的存在，父亲与陆小侯爷公事上也有往来，即便不与之交好，想来也无需交恶。”

    锦竹也被限制出府，只能每天在府内转悠着打探点消息，听锦竹说，陆席玉这两日登门造访两次，皆是会客厅里待不到一刻钟，便被姜濂四两拨千斤的送出府去。

    姜淮已经看不懂姜父的行事逻辑，真不赞成自己与陆席玉往来，多的是体面周全的处理方式，何至于此。

    “你或许无意，但对方的心意你是否明晰？”兰岑想到那夜所见，笑了笑，“你父亲此番行事确是不妥，但思及你及笄两年有余，也已到了适嫁年龄，与男子相处方面确实也该重视起来。”

    “母亲的意思是，从婚嫁角度来看，陆小侯爷并不是你们中意的人选？”

    姜淮把话直接挑明，“何故？”

    “方才不是还说，只想当作好友结识一番，并无男女之意吗？”兰岑揶揄她，同女儿谈论这些闺房话，这还是头一遭，她心头柔软。

    “你父亲是何用意，我并不尽知，其实在母亲看来，那陆小侯爷意气风发，后生可畏，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但与阿淮你并非良配。”

    如何个不相配法？姜淮静等着兰岑的下文，但她却不再开口补充了。

    “那现下女儿已知晓你们的态度，父亲打算何时解了我的禁？”姜淮继续问着，她把语气放得柔又轻，夹杂几分委屈。

    “院口的人，今日就会撤了。”

    “那府门的呢？”出不了府解禁等同于无。

    “再过几日便是岁除了，咱们还同往年一样，回祖宅守岁。”兰岑垂首哄她，“到时候，阿淮若想多瞧瞧街上的热闹，也是可以的。”

    这话里让步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但姜淮等不到那时候，面板上的生命值只剩10点，就怕那会儿家家户户皆是一派喜气热闹的景象，太尉府门口却要挂白幡了。

    “母亲。”膝上的脑袋侧过一点，姜淮望着面前之人，“若阿淮是真心喜欢呢？”

    兰岑轻抚她青丝的手顿了一瞬，又恢复如常，“我们阿淮终于是要长大了，到何种程度的喜欢？”

    “若有他相伴，想来女儿可以活得更加轻松长久。”姜淮轻叹了口气，“是这种程度的喜欢。”

    这番话语让兰岑像是突然受到了某种冲击般，身子微震，目光顷刻间变得复杂遥远起来，“若是这般的真心喜欢，那母亲定会……”

    “母亲定会……”

    姜淮看着她嘴巴张合，奇怪地重复嗫嚅着，却像被遏止住喉头一般，话语几次被截断。

    最终归于平静般，兰岑低了下头，目露几分愧疚，“过几日回祖宅守岁后，阿淮想去哪里，母亲都会让你父亲准许的，可好？”

    “我的好阿淮啊。”

    她眼神里突如其来的哀伤让姜淮沉默下来，就好似曾经在某处，姜淮也看到过无数次这份沉重的悲伤。

    她的心似感同身受般忽地沉了下去，突然不想再叫兰岑为难，妥协地点了点头，伸手主动抱住了兰岑的腰身。

    “我听你的，母亲。”所以别难过了。

    兰岑夫人走后，姜淮起身披了件衣服去了外间。

    外间也烧着地龙，并不觉冷意，姜淮在简案前坐下来，提笔在纸上写下几字。

    她盯着纸张出神时，锦竹匆匆跑了进来，见她这般，忙叫了一声小姐，急急过来就要扶她回榻。

    “您要想练字也不差这一会儿啊。”经过前两日那可怕的一遭，锦竹现在对姜淮是一点也不惯着了。

    “我就记个东西，怕待会忘了。”姜淮无奈道。

    “想记什么东西您喊我便是。”锦竹快速瞥了一眼案面，发现纸张上只有四个字——十方重障，好奇怪的名字。

    “好了，奴婢现在记住了，您快回榻歇着吧。”

    姜淮被锦竹一路连拖带搀地回到了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后，方才听到她带来的消息。

    “你说谁来看望我？姜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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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属于9号的更新，前两章有bug出现重复章节，有读者不小心误买了，实在不好意思，这章多码了一些字数，作免费章补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