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收养的meimei
Chapter1.收养的meimei
在埃尔顿10岁那年，父母将达安妮带到了他面前。 他依稀记得那是个春末夏初的季节，花园里的石榴树开始结青色的小果子、栀子开出了雪白芬芳的花朵。在那个烈日炎炎的午后，他正和弟弟莱昂纳德一起摆弄几个月前父亲送给他的那台100cc卡丁车。 他开着卡丁车围着泳池绕圈，将mama种得黄水仙碾落一地，而比他小两岁的弟弟莱昂纳德在旁边看着，有些羡慕、又有些畏惧——他不像埃尔顿那样对赛车着迷。相反，在6岁那年因为和埃尔顿一起偷开爸爸吉普车、以至于撞到谷仓后，他就开始对车敬而远之。 就在10岁的埃尔顿试图拿泳池当赛道、幻想自己已经成为一名专业的卡丁车手、正飞驰在通往冠军的道路上时，不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是爸爸mama回来了。 远远的，埃尔顿看到母亲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儿：她有着一头长长的黑色头发，背对着他、趴在母亲肩上；母亲一边同父亲说笑，一边怜爱的亲吻着她的脑袋。 “过来吧！孩子们！” 父亲朝他和莱昂纳德招手，于是他们两个就飞快的朝父母跑了过去。 “她是谁？爸爸。” 看着母亲怀里的女孩儿，莱昂纳德迫不及待的发问。 “她是你们的meimei，她叫达安妮。” 父亲拍了拍小儿子的脑袋，笑着介绍说。 “meimei？！” 莱昂纳德惊讶的尖叫起来，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变成了一个被人抢去所有宝物的小可怜：“我不要meimei！我不要有人和我抢爸爸mama！” “哦，莱昂！” 母亲抱着怀里的小姑娘蹲下来去安慰自己的儿子：“我和你爸爸一直都很爱你、而且以后meimei也会爱你的！” “不！我不要！我就是不要meimei！” 莱昂纳德仍然哭闹个不停。 见状，父亲十分头疼，母亲也十分无奈。就在他们两个手忙脚乱的哄莱昂纳德时，埃尔顿悄无声息的绕到了母亲身后。 “你好，达安妮。” 他抬头看着母亲肩膀上的女孩儿，轻声道。 听到这句话，这个安静得像是睡着的小姑娘终于有了些反应。她调过头、用那双像海洋一样美丽的蓝眼睛看着他，小小声地说：“你好，哥哥。” 埃尔顿的呼吸顿住了。他呆在原地，小手攥着衣摆，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他向上帝发誓！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比梅德罗斯叔叔家的“小甜妞”费尔南达还要美十倍……不！是二十倍！ ——她以后就是他的meimei了？她会和他一起长大？会看他开卡丁车？会像费尔南达去看她哥哥佩德罗踢足球一样、站在场边给他加油？ 埃尔顿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他开心又惊喜，心脏突突突的跳、像几个月前父亲把他朝思暮想的卡丁车买来送给他时一样激动！ 在埃尔顿的请求下，母亲将达安妮从怀里放了下来。这时他才完全看清她的模样：个子小小的、脸蛋圆圆的、大大的蓝眼睛和黑黑的长头发像极了百货公司里售卖的昂贵娃娃。 “以后你就是我meimei了。” 埃尔顿走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亲吻：“我以后会爱你、保护你、就像爸爸对mama那样。” 这充满孩子气的话让一旁的父母笑了起来。 看着两个小家伙紧紧拥抱必须的画面，老米尔顿搂着妻子亚丽桑德拉欣慰的笑了起来：“看来他们两个会相处不错……你也可以放心了。” “真是太好了……他们两个会陪伴着彼此长大。” 桑德拉感动的亲吻了丈夫。 拥抱结束后，埃尔顿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达安妮分享那台卡丁车。尽管母亲皱眉阻止说那很危险，但埃尔顿还是把达安妮带上了卡丁车。 娇小的女孩儿被埃尔顿放在了身前两腿之间的位置坐着，他一边转动卡丁车的方向盘，一边把meimei紧紧护在了怀里。 很快，院子里响起了两个孩子欢快的笑声。老米尔顿笑眯眯的望着他们，大声给儿子加油鼓掌；比起乐天派的父亲，母亲桑德拉半是欣慰半是担忧，她时不时的出声提醒埃尔顿别开太快、注意安全，可玩得正开心的儿子哪里听得到她的话。 原本沉浸在“被抢走父母宠爱”的悲伤情绪里的莱昂纳德也被吸走了注意力，他艳羡的看着那台在花园里冲来冲去的卡丁车，开始嚷嚷自己也要坐…… 接下来的一下午，埃尔顿都和达安妮待在一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爱极了这个新到来的meimei，当莱昂纳德试图挤上他那台宝贵的卡丁车时，他总是会用各种理由拒绝；可当达安妮提出想要他再多开几圈时，埃尔顿便会欣然答应。 为此，委屈不已的莱昂纳德选择向父母告状。老米尔顿和桑德拉哭笑不得的安慰着小儿子，承诺等他9岁生日的时候会给他买一台电子游戏机做礼物。 也许是为了欢迎达安妮的到来，今天晚上的晚餐很丰盛。当最年长的jiejie薇薇安从学校放学回家时，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餐桌边进行饭前祷告。老米尔顿和桑德拉都是虔诚的天主教信徒，他们将这项品质留给了他们的孩子。 晚餐的气氛温馨而愉快，大家都很欢迎达安妮的到来，即使是一开始不太欢迎她的莱昂纳德也逐渐放下了芥蒂，开始和她分享自己最喜欢的桃子派。 比起梅德罗斯叔叔家闹腾爱笑的“小甜妞”费尔南达，达安妮安静极了：她就那样乖乖吃着大家夹给她的东西、时不时露出腼腆可爱的笑容，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人看着心里又酥又痒、几乎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用力亲两口才好。 埃尔顿一整晚都没什么心思吃饭，因为他满眼都是身边的这个meimei。在看到她不会挑鱼刺时，他便主动抢过叉子给她挑；在发现她一直偷看父亲面前那盘鸡rou豌豆馅儿饼时，他又立刻端过来放到她面前。 父母们对儿子的举动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母亲提醒埃尔顿他应该专心吃饭，可埃尔顿却不理会，仍然一个劲儿的围着达安妮转，时不时的给她夹菜、倒果汁。 这种行为一直到达安妮主动将半块鸡rou馅饼放到埃尔顿盘子里才结束。女孩儿将自己的馅饼儿、果汁通通分给他一半，然后用那双蓝眼睛期待的望着他，轻声道：“你应该吃晚饭，哥哥。不然待会儿会很饿。” “哦、好的……” 埃尔顿像个小机器人一样运作起来，他乖乖吃起了馅饼儿，眼睛时不时的偷瞄身边的达安妮。 接下来，达安妮几乎吃什么都要分给埃尔顿一半。她吃什么，埃尔顿就吃什么，而当她把一块加了洋葱碎的面包放到埃尔顿碗里时，坐在他们对面的薇薇安和莱昂纳德惊呆了，因为他们惊恐的看着那个最讨厌洋葱的家伙、笑得一脸幸福的把面包吃得干干净净…… 晚餐结束后，众人像以前坐在客厅里收看赛车比赛。在这个巴西家庭里，男主人老米尔顿和儿子埃尔顿都是地道的车迷。 至于埃尔顿，他小时候曾被确诊出多动症和协调障碍症，可当他4岁时收到那台爸爸用除草机引擎给他组装的简陋可驾驶玩具车时，所有的症状都痊愈了。 他从8岁开始参加赛车比赛，心中怀有一个宏达而美好的梦想——他想成为一个职业车手，像他的偶像费迪帕尔迪那样成为巴西的荣耀！ 黑白色的电视机上正在播放费迪帕尔迪在英国的比赛，埃尔顿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喃喃道：“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他、一定会的！” 闻此，一旁的老米尔顿笑了起来，他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说：“在那之前你得先把你的卡丁车开好！要知道还有三年你才能正式参加卡丁车比赛呢！” “为什么时间不可以过快一点儿！” 埃尔顿抱着膝盖哀嚎起来：“如果我明天就可以正式参加比赛该多好！” “放耐心点儿，小伙子！上帝是公平的、它可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而改变时间……” 老米尔顿安慰着儿子，而在一旁陪两个女儿给玩偶缝衣服的桑德拉则是忍不住无奈的摇头叹息——她实在不明白赛车有什么可让他们着迷的，为了赛车，他们几乎不吃饭！ 桑德拉给达安妮准备的房间在大女儿薇薇安的隔壁，与埃尔顿的房间隔了半条走廊的距离。 尽管只有几步之远，但两个小家伙似乎都对此不满。尤其是埃尔顿，几乎是一脸委屈的向父母抱怨、说他隔壁的房间也是空的，为什么就不能让达安妮住那里…… 虽然在这期间达安妮没有说话，但是她一直和埃尔顿站在一起，用那双蓝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养父母。 桑德拉心软了，她只好答应两个孩子明天就给达安妮换房间，然后今天晚上，埃尔顿可以带meimei一起睡。 男孩儿高兴坏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看比赛而磨磨蹭蹭、不去洗漱，今天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躺在了床上，而当母亲将穿着睡衣的小达安妮轻轻放在他床上时，埃尔顿立刻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你确定你今天晚上可以照顾好meimei吗？” 桑德拉有些不放心的问。 “我向您发誓！我一定可以！” 埃尔顿蹭了蹭meimei那头乌黑的发丝，板着一张稚嫩的脸，严肃保证道。 “那好吧。” 桑德拉笑了起来，她俯身在两个孩子脸上吻了一下，温柔的说：“晚安，孩子们。” “晚安！mama！” 随着房门的关上，室内陷入了一片漆黑。 达安妮刚洗完澡，小小的一只，整个人又软又暖，像刚出烤箱的小蛋糕。埃尔顿抱着怀里的女孩儿，忍不住用鼻子轻轻蹭了蹭她软软的发丝，上面有一股好闻的桂花香，让他忍不住想起了祖母庭院里的那棵月桂树。 “你今年几岁，达安？” 他往下缩了缩身体，与女孩儿视线持平，看着她的蓝眼睛小声问。 “5岁，你呢？” 达安妮眨了眨眼睛，那双浓密乌黑的睫毛也像蝴蝶翅膀般扑闪扑闪的。 “我10岁了。” 埃尔顿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脸上的酒窝，好奇的问：“你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忽然成为我的meimei？难道就像薇薇安说得那样、你是上帝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我来自里约，” 女孩儿垂下眼睫，声音忽然变得很小很小，“我在孤儿院里长大，是爸爸mama收养了我……” 孤儿院……就是里贝罗老师说过的那个“孤儿院”吗？那个全部住满没有父母小孩儿的地方？ 小埃尔顿愣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达安妮，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没有爸爸mama的她是如何成长到今天的。 在他的认知里，jiejie薇薇安现在14岁还要mama帮她梳头；弟弟莱昂纳德从出生开始就一直黏在父母身边，现在7岁了还需要爸爸牵着手过马路……那达安妮呢，她没有爸爸mama，是谁帮她梳头、是谁牵着她的手过马路？ 埃尔顿迷茫之中，心脏像是被醋栗针扎了一样疼。他下意识将达安妮抱得更紧，亲着她的耳朵、坚定的说：“以后我会像爸爸mama那样保护你！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嗯……” 小姑娘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伸出细长的胳膊回抱他。 两个小孩儿就这样互相紧拥着彼此睡去，他们一起进入了香甜的美梦，对门缝外的父母并无察觉。 “这下子你该放心了吧？” 老米尔顿看着满脸欣慰的妻子，轻声调侃说。 “是的……我们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桑德拉抬头亲吻丈夫的侧脸。在满眼怜爱的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孩子们后，她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与丈夫一起离开…… 从今天起，他们就有4个孩子了。 今年42岁的米尔顿·达·席尔瓦出生在圣保罗北部的一个名为“Monte Verde”的小镇，他父亲在这里坐拥一座九万多英亩的庄园，里面不仅有一万多头牛，还有数不清的果园与农场。 在这种富裕的家庭环境里，米尔顿成为了一名事业有成的商人。他不仅将家族的庄园农场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在巴西的汽车与饮料行业有投资。 米尔顿在30岁那年娶了来自巴西南部的美女亚丽桑德拉·塞纳为妻，从此他不仅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一名精明的商人，还成为一个负责任的丈夫、一名有爱的父亲。 与性格倔强的丈夫不同，桑德拉十分温柔善良。她和丈夫一样敬重上帝、爱护家庭，同时也是巴西政府慈善机构的一名工作者。 半年前，她与丈夫去往里约热内卢进行结婚12周年的纪念旅行。像以前一样，他们在贫民窟的孤儿院里进行慈善捐赠，也就是这里，他们遇见了达安妮、那个像洋娃娃一样沉默的女孩儿…… 桑德拉很难解释她与达安妮的缘分，她只是觉得从见到她起，她便宛如受到上帝指引般的想要和她亲近。 那是个多么可怜的小家伙！父亲是个毒贩，在被黑帮枪杀后陈尸街头；没过多久，她就母亲抛弃在贫民窟的孤儿院里——那个女人同样命运悲惨，她即将因为签证问题被遣送回阿根廷，她的国家动荡不已，她早已无处可去。 在里约的那一个月，桑德拉经常与达安妮相处，她们渐渐变得有话可聊。 桑德拉从外面买来兔子玩偶送给她，给她穿上从高级百货公司里买来的小裙子、给她梳理那一头乱糟糟的乌黑长发；在她亲吻她的额头时，那两枚可爱的小酒窝便对她展现了出来。 丈夫米尔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于是在深思熟虑之后，他主动对妻子提出收养达安妮这件事。 听完之后，桑德拉对此感到惊讶和欣喜！她本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和丈夫提出这件事，没想到对方居然对此持支持态度。 很快两人就决定好收养达安妮这件事。他们先是和最年长的、已经懂事了的长女薇薇安讨论了这件事，在得到她的支持后，夫妻二人便迅速前往里约签订了收养协议。 就这样，达安妮加入了他们的家庭，成为了他们四个孩子中最小的女儿——达安妮·塞纳·达·席尔瓦。 达安妮很快就融入了这个新的家庭，几个孩子相处得十分和谐：大女儿薇薇安很乐意照顾这个听话懂事的小妹；二儿子埃尔顿更不用说，刚一见面就紧紧抱着不愿意撒手、连睡觉都要睡一起；至于三儿子小莱昂纳德，虽然刚开始时不太愉快，但他很快也喜欢上了这个小妹。 在米尔顿的安排下，达安妮进入了圣保罗的一所学校。 去上学的第一天，全家人整整齐齐的站在校门外目送她走进校门，小小的女孩儿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们，在看到父亲的点头与母亲的飞吻后，她忽然跑回了、用力拥抱了埃尔顿—— “我还会见到你吗？” 她问。 “当然。” 小埃尔顿回抱住她，低头亲吻她的脸颊，“等你一放学，我就会在这里等你。” 闻此，女孩儿点了点头，在得到父母亲安慰性的吻后，她放心的走进校园，小小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了人潮里。 这是一个美好的夏日，圣保罗的街道上开满了蓝花楹，天空与空气都被渲染成了这种梦幻的蓝紫色。 10岁的男孩儿每天清晨站在开满蓝花楹的树下目送女孩儿走进校门；等到夕阳时分，花儿落了一地，晚霞将天空铺成鲜艳耀眼的橙红色，他仍然出现在树下，举着一只撒了糖果碎末的冰淇淋等待女孩儿的出现。 埃尔顿与达安妮的记忆就起始于此。多年后，回忆成书，往事成海。当他亲吻妻子的雪白鬓发时，他仍会回忆起这个开满蓝花楹的夏日、那支糖果冰淇淋的甜蜜滋味。 总有些故事是命中注定的。它与生俱来、它至死不离、是由两个生命一起写就的长诗。 这是上帝为他们奏响的交响曲，天真又叛逆，苦涩又甜蜜。这独属于埃尔顿和达安妮，如你愿意翻开，请侧耳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