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神明
94.神明
“欸……跟着我出来，总觉得好恶心。” “对着手机一脸yin笑，到底是谁恶心啊！” 乙夜影汰立刻道：“才不是yin笑——” “我们可是纯爱，对吧？” 他看向女人，试图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却因那对上挑的眼尾，显得更轻挑了。 “...” 智江咬了一口可丽饼，嚼嚼。 “是谁嚷嚷讨厌绿茶来着？” 乌旅人嘲笑道：“现在又学人家表情，搞得不伦不类。” 乙夜“啧”了声，面上有点红。 “你懂什么。”少年用目光瞟着智江，“想学又学不像，才讨人喜欢。” ……又是什么奇怪的情圣理论。 女人扭过头，正好看到雪宫手上的蓝莓可丽饼。 原味就已经很好吃，他手中的这份还挤了鲜奶油，与大颗蓝莓的酸甜想必很搭。 连吃零食都这么挑选护眼的水果，看来对伤病的管理相当自律。 “你这种程度谁都能行。” 乌歪嘴一笑，绀青色的眼睛转了转。 “比如——我勉强也算个‘绿茶客’吧。” （※ 绿茶/有心计是「あざとい」，这里是「あざと旅人」，あ可写作鴉，鴉又和烏同音，是自己名字的谐音梗。） 大阪人随时随地都要表演漫才的刻板印象又增加了。 见乌也嘟嘴卖萌，柏崎智江抽动嘴角，最终选择“哈哈”两下。 “有点刻意。”雪宫笑道：“不过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想出段子，也算不错了。” 竟然在点评。 看来三人住得久，默契都培养出来了。俩人搭戏台子，还能顺带塞一个观众。 “……好了，现在有个问题。” 眼镜少年轻咳一声。 “凪他们说移动到飞镖区了，你们知道在哪儿吗？”他滑动着手机屏幕，“从刚才起就一直不回消息，看来玩得挺嗨。” 乙夜和乌对视一眼。 “不知道。” 异口同声。 “……再拖下去，可丽饼都要凉了。” 雪宫无奈道：“今天只戴了普通眼镜，在昏暗又满是电子屏幕的地方找人，太伤眼了。” “你们谁给我带个路？” 这下没办法了，两人准备猜拳。 在手还没出之前，柏崎智江开口：“乌留下。” 她把吃完的可丽饼纸筒折扁，在两道火烤似的视线里依旧淡定。 “我带了协议，正好可以签个字。” “呜、过分。” 不等搭档开口，乙夜率先控诉：“明明是我约你出来的，却要和这个家伙独处？” “那就你们俩一起去，把雪宫留下。” 女人抱臂，眼梢微扬。 “这样就没意见了吧？” ... 柏崎智江和雪宫剑优走进商场，随意找了条长椅坐下。 对面是家动漫潮玩店，贴满了各种鲜艳海报，吸引了几个孩子驻足观看。 “教练不和大家去玩吗？” 雪宫想了想，道：“……玲王和凪他们都在，很热闹的。” 智江抬眼看他。 惩戒室前与凪的那次对话，他全程旁观，估计已经把事情的原委猜得七七八八。 在他心里，她或许是陷入了除了乙夜和乌外，又加两人的复杂情感纠葛吧。 “没有评判的意思。” 他笑得温柔而疏离：“我甚至有点理解。” “理解？” “教练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性。在Blue Lock里帮助大家理疗，帅气又美丽的样子……在他们心中，或许已经像神明一样了吧。” “……神明？” 智江摇头：“封闭的环境再加上连续的高压比赛，自然会放大他们的情绪和感受。” “只是尽本分工作而已。如果这也能被视作神明，那神的概念未免也太空泛了。” 雪宫剑优取下眼镜，放在膝上。 他做了几个简单的眼球运动，闭目养神。 “柏崎教练，”他声音低缓，“我从小就一直相信有那样的存在——居于高高的天空之上，公正地审视着世界的一切。” 少年五官生得俊朗，棕发蓬松卷曲，亮熠熠的灯光让他浅色的皮肤泛着一层陶瓷的釉色。 “在神明的笔下，可以将前因后果编织得精巧而自然，坏人遭到报应，好人得到眷顾。” “我……一直这样相信着。” 他睁开眼。 橙红色的眸子微微失焦，许是视力不佳，瞳中透着一种松脂般的光晕，脆弱而宁静。 【放弃吧，好好保管新的名牌就好了。】 【回去吧，剑优，你饿了吧？】 小学时的记忆袭来。 彼时，他在入学典礼上太过紧张，弄丢了自己的名牌。 漫天樱雪飘落，少年趴在地上，手指在花海中翻找，强忍泪水。 双亲温声劝导着，男孩抽了抽鼻子，不情愿地进行最后一次尝试。 他想选一片花瓣代替名牌。 然而，在拾起就近一片后，红色的小角露了出来。男孩愣住，将它从樱瓣中捧起。 「雪宫剑优，1年2组」 四四方方的一块，就像御守一般静静躺在他掌心。男孩开心地涌出泪来。 【没有放弃真是太好了！】 【这是神明的恩赐，是神明大人帮我找到的……】 然后，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年，他再度迎来一个温暖的春日。 作为球队的核心，雪宫剑优从毕业的学长手中接过队长一职，准备冲击全国冠军。 那是他早已描绘好的未来：厚积薄发，被职业球探发掘，开启光辉的职业生涯。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不管天气如何，体育馆里依旧进行着激烈的体能训练，备战的气氛紧锣密鼓。 恰逢阴雨天，湿重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樱瓣踩得泥泞。 “咦……？” 雪宫剑优突然发现，视野边缘出现了一片黑雾。 视线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般，焦黑的缺口缓缓扩大——队友的脸廓糊成一片无法辨认的阴影。 “疲劳时视野缩窄或出现盲点，这是视神经病变的典型症状。病情进展时还会伴随头痛、恶心......最糟糕的情况是......” 老医生脸色沉重。 “失明。” ... 无法理解。 像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被吸入一个令人战栗的漩涡。 “适当的治疗可以延缓病情，你的模特活动和日常生活都不会有问题。” 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慰，但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那……足球呢？” 他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嘴唇颤抖。 医生轻轻叹息。 “想要成为职业球员的道路——坦率来说，是困难的。” 如同残酷的宣判。 雪宫剑优的手脚开始发抖，血液从四肢慢慢抽离，刺骨的寒意扩散全身。 “为什么……是我？” 少年的声音气若游丝，像冻僵后，从喉咙根挤出来的呻吟。 “医生……我……什么都没做错啊……” “我从没做过任何狡猾或者卑怯的事啊！太荒谬了……！我只是……想成为世界上最好的足球运动员而已……” 【为什么夺走我的一切。】 泪水汹涌而出，砸在地板上。 他的四肢如同脱力般垂落，跪倒在地，整个身躯颤抖得无法自控。 高高在上的神明残酷地剥夺了一切。 剑优伏在地面，涕泗横流，如同多年前在樱花树下一样。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恩赐降临。 “——把我的梦想还给我啊！！！” 直到昨天为止，他还在全力以赴。 带领球队冲击全国冠军，日本代表，世界杯，成为最强射手。 几分钟前还无比真实的未来，此刻却如流沙般从指尖窸窣滑落，无法挽留。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还没有……” 少年的嗓子因过度用力撕裂般地疼痛，近乎在哀嚎。 “我明白了，雪宫君。” 老医生跪下，用力扣上他双肩。 “我会尽全力支持你，尽可能让你继续踢球……但是，病情是无法阻止的，只能延缓。你能站在球场上的时间，已经有限了。” “就算这样，你也要追逐梦想吗？” 剑优猛地抬头，像在黑夜里看到一丝辉光。 泪水凝滞，橙红的眼瞳依旧失焦，却闪烁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狂热。 【这……或许就是我人生的试炼！】 这份苦难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 一定有什么在前面等着我……只要我撑住，只要我不倒下，只要我还在努力向前—— 那一切都会变得有意义。 少年用力咽了口唾沫，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一定是这样……对吧？ 神明大人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