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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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睿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刚挤上一班几乎塞满整个车厢的公交。 “刚下班呢。” 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两枚硬币，投入投币口后，他往两位壮硕的大叔中间又挤了约半脚长的距离。 “还挤过来干什么呢……” 耳边是其中一个大叔的抱怨，唐睿只能歉意地摆手表示不好意思。 “什么时候回家来看看啊？” “我最近忙着呢，一时半会儿哪里抽得出空来，等有空再说吧。” “次次打给你都说忙，你们单位也不能这么压榨员工啊……” “大多数公司的常态了，你不忙怎么拼得过人家？没事，我偶尔还能喘口气呢。” “唉，当初让你去你叔那间厂里帮忙你又不乐意……” “我去那干啥？不怕给人家说闲话？哎呀老唐家那个儿子靠关系走进厂里……” “哪能叫靠关系呢？亲戚之间互相照顾还能被人嚼碎嘴巴？你是去实实在在干活的，又不是蹭吃蹭喝等着拿工资潇洒的，不占人位置老实干看谁敢说你。” “行了，我也不想麻烦叔他们，何况这边的待遇要好一点，对了，我上次给你打的钱收到了吗？” “收到了，你又打那么多钱回来干嘛？我们老俩口自己的老人金够用了，你给自己留着使，听说大城市里消费好贵的，一碗白米饭都要五块钱？”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不是所有饭店都这么贵，再说了我平时都自己煮，偶尔才出去外面吃，用不着多少。” “这样啊，那你多照顾着点自己，想吃啥吃啥，多吃rou和菜，天气冷就备衣服……” “嗯，行了妈，我快到菜市场了，一会要买菜呢，先不说了。” 挂掉电话后唐睿跟在几个老大爷身后，在菜市场那一站下车，一下来车内空了三分之一。 家里的冰箱没多少吃的，他来这挑点带回去。 走到常去的卖鱼档口，老板热情地招呼他：“又来买鱼啦？最近进了新鲜的鲫鱼、鲈鱼，要不要来点？那边那一箱也是，早上运过来的。” 老板指了指另一边的水箱，伸手捞出一条扑腾着的大肥鱼，问他要不要。 唐睿没有选择老板手上那条，而是挑了条小一点的。 “老样子，给你刮鳞去脏，要不要切块？” “不用切块，我回去自己弄。” “好嘞。” 老板动作很麻利，没费多久就给他处理好鱼，接过袋子他扫码付钱。 转头又去买了捆菜心，顺带让老板送几根葱。 家里还剩一些西红柿和土豆，倒是酱油快要用完了，于是他又去油粮店买了瓶酱油。 清点完以后唐睿往回家的方向走。 路上经过一家饼店，他买了两块烧饼吃。 往公交车站走去的时候，经过一家小卖部，外面摆着一张桌子，一群大爷围坐着下象棋。 “哎呀老李，你走错了，你刚才要听我的走炮就赢了。” “你走开，我听你的死得更快，不要扰乱我的思路。” “不对吧，你这局输了，下局轮到我来啦，你们几个打了一轮了都赢不了老赵，真是不顶用……” “嘿，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底气说这话，你来！” 大爷们精气神倒是挺足，一盘棋杀得越来越激昂。 唐睿没有停留下来，从人堆边走过，刚走几步，注意到缩在最里面的小木凳子上的人正盯着大爷们下棋，神情还怪专注的。 对方从棋局中收回视线，抬起头注意到唐睿正注视着她，有些惊讶地微张嘴巴。 接下来她从座位上起身走出人群，来到唐睿身边。 两人走到另一边的桌椅处坐下，唐睿将手中的东西一并放上桌子。 “买这么多？自己做吗？” “是。” “哦，看不出来啊，给家里人做？” “不是，就我自己，平时都是自己做饭的。” “哇，厉害。” 简单寒暄几句，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唐睿率先打破沉默。 “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哦对，我先报上名，我叫唐睿，唐朝的唐，睿智的睿。” “崔满满。” “小满的满吗？” “对。” 崔满满看着他放上桌的食材，不禁再度惊叹道：“回去后你是打算做清蒸鱼还是炸鱼？然后配上一碟炒菜心？” “炒菜心是一道，鱼还没想好怎么做。” “清蒸会不会太淡了？” “应该还好吧？加点酱油或者盐。” “你做饭是不是挺好吃的？” “这我不敢评价了，反正我自己凑合着能吃，也没什么人尝过我做的菜。” 崔满满一只手支着脑袋又看向另一边下棋的大爷们。 “改天去你家吃你做的菜怎么样？” 对方突然的一句让唐睿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惊慌道：“这么突然的吗？” “怎么？怕自己拿不出手还是不乐意招待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要是你想的话……” “好啦逗一逗你，我还不一定有空呢。” 这下两人都不说话了。 她将背部靠在桌沿上，两腿伸直双臂舒展开，有些困倦地左右活动脖子。 唐睿刚才就已经注意到她侧颈上淡红的痕迹。 “崔女士……” “别，这么喊我，怪别扭的，直接喊名字就好了，不用感到害羞，大家都喊我满满的。” 唐睿刚生涩地喊出口就被对方打断了，只能听从对方换个称呼。 “好，满满。” 念出她的名字后唐睿还有些不适应，有些局促地看着对方，见她脸上没很么表情，内心不知为何有些欣喜地悄悄松了口气。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 “好。我想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崔满满奇怪地挑眉看他，觉得面前这男的聊起话来怎么有些傻不愣登的。 “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呢，怎么干巴巴的。过得就那样吧，还凑合。” “哦。” 崔满满好笑地坐起身子看他：“想从我这听到什么答案啊？是过得很不错还是一点也不好？还是说让我告诉你在那两次之后又跟多少男人见过面？” 唐睿完全料不到她说话如此直白，脸色僵硬地扫视周围的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谈话，悄悄放心下来又看向她的脸：“你，说话注意一下吧，这里很多人。” 她夸张地大笑一声，不再将视线投射给他。 “我又不介意他们怎么看我，你瞎替我紧张什么，好了安心些，最近的日子确实过得算凑合吧，不算特别好也不算特别差。” 说完这句崔满满没有等到他的下文，又接着道：“至于和你分开后嘛……都跟我玩过两次了，也该清楚我是哪种人吧，别把那套睡过了就要负责套在我身上。” 满意地从对方那张脸上看到明显的失落与惆怅，崔满满笑得越发开心。 “干嘛这样子啊，我得干活呢，也不可能和你玩了之后就不找别人了吧？难不成之后你真的产生了要对我负责的想法了？” 见到唐睿表情扭捏起来，崔满满突然间觉得自己逗得过头了。 “喂喂喂，千万不要是这样啊……好吧我就不该招惹你这个小处男，行了啊，咱们就当露水情缘一场，无非就那点男女之事，也算给你开个荤了，你以后也该知道和女孩子相处怎么做，不要吊死在我身上，那种心思在我这不作数。” 这番话明显就是让他不要自作多情，两人做过之后根本算不上什么关系。 “靠，你怎么不说话啊，还摆出这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显得我是个爽了就跑的渣女一样。” “难道不是吗？” 唐睿小心嘀咕一句。 “你说什么？” 对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他只好摇头表示没什么。 “唐睿，过节你有安排不？” 刚才还想与他划开界限，现在又问这一句，真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 “哪里有安排？我没得放假。” “没得放假？” “对啊，公司要求加班。” 崔满满一脸心疼地拍拍他的肩膀：“啧啧，真惨，自求多福吧。” 都这样了还不忘数落他。 “我过节暂时也不知道干啥呢，说不定被安排到工作呢……” 两人都心知肚明到底是什么工作。 “不工作不行吗？” 唐睿脱口而出这句后就开始后悔了。 果然，崔满满一脸可笑地看着他的脸：“不工作我怎么生活？上街乞讨算了？” “又不是非得做这种工作！” 唐睿瞪她一眼，被对方不满的眼神看得低下头。 “你懂个屁。” “是，我一点也不懂。” 这下是彻底没有话聊了。 过了一会儿，前方的路口出现一辆公交，崔满满抬手推了推唐睿的手臂，催促道：“你不是要坐公交吗？还不快去？” 唐睿站起身将买来的食材提回手中，抿唇不语，纠结地看着她的脸。 “行了，去吧，别错过了，下一班还得等半小时呢。” 其实他想说再等半小时也没关系，大不了就陪她继续聊。 “时候不早了，我也差不多撤了，有缘见。” 此话一出他知道对方直接断绝了他想进一步攀谈的想法。 “满满。”唐睿叫住对方，公交车越来越靠近站牌。 “嗯？”刚往外迈出几步的崔满满转过身看着他。 唐睿不知道下一次见到她会是什么时候，也不好意思开口要联系方式，连询问对方是否不会再出现在酒吧这句话也被咽回肚子里。 “有机会请你吃我做的菜？” 崔满满笑了，转身继续离开，抬起手在空中摆了摆，并未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