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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的木材场的老板,他家房檐需要换排水沟,他邻居家的狗整宿整宿地叫,等等等等。吉米没怎么留心听,他正努力放空自己,没有任何希望,任何渴求,任何情绪。有一次,在内华达的一个车站,他捡到一本别人扔的关于“涅槃”的书——是佛教,不是那个乐队——从那时起,他就总是想象自己正朝那个境界努力。心无所求,自然也就不会再受伤。当然,他从来没有真正达到那种无忧无怖的境界,但他还是凑合着“修行”到了现在。打发时间罢了。“吉米?”吉米吓了一跳,醒过神来。“啊?”“我问你想在哪儿下车。”“哦,不好意思。”他们正行驶在一段封闭式高速公路上,能望见一座水塔、一栋尖顶教堂和一小片挨在一起的多层建筑。“斯托克顿市中心吧。”“你到斯托克顿市中心干嘛去呀?”“我,呃,有个预约。”他说了这么多年谎,多说一个又能怎么样?布兰顿看起来不太相信,但他在下个出口拐了下去。“市中心哪儿?”“呃,那栋楼前面。”吉米指了指。布兰顿在人行道边停住,吉米跳下车。“多谢载我过来。”“要一起回去吗?大概过一个钟头我会再路过这儿。”吉米喉头发紧。“不,谢啦。”他哑着嗓子说,然后关上了车门。布兰顿对眼下的状况还是一脸不满意,他冲吉米稍挥了挥手,把车开走了。斯托克顿市中心看起来也不值得待。许多商店的门都封了木条,剩下的那些看上去也快倒闭了。有几个人经过他身边,但他们看着既不愉快也不友善。虽然不饿,他还是找了家又脏又破的小餐馆,走了进去。空腹太久只会反胃。他点了个三明治,再配碗汤,然后在窗边坐下,吃了起来。女店主一直盯着他,一副觉着他会偷几小包芥末酱的嘴脸。他满怀爱意地思念起小梅餐馆来,思念起他今天没吃着的煎蛋卷,还有夏恩跟他提过的草莓。吃完东西,他四处走了走,没什么可看的,除了跟他一样游荡着的孤魂野鬼般。他路过一家酒类专营店,差点儿走进去。倒不是他馋酒,只不过他知道他身上的钱足够把自己喝死——在他所有可选的结局中,这是最简单的一个。天,他累了。他才四十三岁,但感觉自己已经八十了。他从没问过自己人生的意义,因为他知道他的人生没意义。他工作,休息,活下来,向前走。哦,有时候他也会遇见些昙花一现的美好。在某个安全的地方拥有一张暖和的床,一本好书,一次壮丽的日出,或一片突如其来的美景。这就够了,他曾经告诉自己。现在他知道那是自欺欺人。他一直漫无目的地闲逛,无意中路过了“诺迈旅社”。这是一栋两层的“L”形建筑,外墙的白漆坑坑洼洼的。停车场里有几个年轻人占据了几辆车的车顶,带着敌意打量吉米,但他没放在心上,走进了旅社狭小的前厅。一个头发油腻的接待员站在玻璃隔窗后面。“一间房多少钱?”吉米问。“五十。”吉米把两张二十块和一张十块放进递币口,接待员把玻璃窗打开一条缝,吉米伸手在那个挺过时的登记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接待员给了他一把挂在白色塑料牌上钥匙。他的房间在楼上,比他住过的某些地方略好些,但应该能跻身他经历过的“最差住所”前十。跟这儿相比,“彗星旅馆”都成豪华酒店了。房门顶上和底下都有裂缝,门链是烂的,像是有人把门踹开过。蟑螂横行无惧,天花板上还有蜘蛛在观察他。床垫塌得厉害,几乎对折成“V”形。马桶没有盖儿,里头还飘着个安全套。电话按键也没剩几个了,床铺上方的墙上顶着一个大洞,他也完全不想知道那墙上和铺盖上的污渍是什么液体造成的。响尾蛇旅社起码比诺迈旅社老一百年,但响尾蛇被照料和爱护得很好。从来没人爱过诺迈旅社。反正他也没打算在这儿住多久。明天早上他就能找到汽车站,然后买张票离开这个镇子。他下午的时候就该这样干了,但就算住在这破地方,也比在灰狗巴士上睡觉舒服些。窗户比窗帘大,于是他眼看着日光渐渐暗淡。入夜之后,停车场上愈发活跃。他听见引擎轰鸣,人声嘶喊,警笛啸叫。他的门被人猛敲了两次——一次是来买毒品,另一次是来卖。虽然他头发里可能还沾着瓷砖灰,但他懒得洗澡。反正他只有脏衣服可穿,而且他也没有盥洗用具。他决定等到早上就找个药店买几件:牙刷、牙膏、梳子、剃须刀、一件干净的T恤和一条干净内裤,再买本书路上看。而眼下,他蜷缩在脏兮兮的毯子上,幻想自己能从那件蓝色的彭德尔顿衬衫上闻到夏恩的气息。***砰!砰!他茫然醒来,睡眼惺忪,差点儿从床上掉下去。当第三次敲门声响起时,他吼道:“走开!”然后遮住眼睛,阻挡从窗帘四边射进来的晨光。门外静了一会儿,接着又是三响。“我什么毒品也不买,什么毒品也不卖。滚远点儿!”但那位侵略者并没有滚远。他,或是她,又敲了一遍。吉米低声咕噜着,跌跌撞撞地下了床。他要是谨慎些,就会先从窗户看看来者何人,但说实在的,他不在乎。任是被赶走也行,被逮捕也行,遭抢也行……悉听尊便。他猛地甩开门。夏恩站在那儿,脸上微微带笑,左肩上挂着吉米的旅行包。他穿着剩下的两件彭德尔顿衬衫之一,带着牛仔帽。“嗨。”他温和地打了个招呼。吉米呆若木鸡。过了一会儿,夏恩左右晃了一下。“能让我进去不?”“但……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布兰顿昨晚来酒吧,说他把你在斯托克顿放下了。他cao心你有没有好好儿地回来——他说你看起来好像病了。我盼着你至少在这儿停一个晚上,再说我还有些门路广的朋友。”他朝停车场的方向挥了挥手,那儿停着辆黑白相间的警车,还没熄火儿,车门上印着“响尾蛇镇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