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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高呼一声“大堂哥”,快步朝顾明祖走去。他边走边喊,到了近前,也不管顾明祖正在跟人问路,猛地按住他肩膀,大声道:“名祖堂哥怎得忘了我的住址呢?分家后我们二房没地方住,就在水井巷租了个小院子,大伯娘没跟你说么?”“哎呀我忘了,那时候堂哥不在家,还是大伯分的家呢。”顾玉成说完,又看向那指路的中年人,真诚地道,“多谢您给堂哥指路了,我们兄弟俩一年多没见,是不好找。”中年人摆手说着“没事儿没事儿,我地方熟”,脚下却慢腾腾的,显然是支棱着耳朵想听八卦。顾明祖从方才被按住的时候就浑身僵硬,这会儿脸上越发挂不住,一边试图将那条胳膊扒拉下去,一边低声斥道:“你怎可在大街上如此喧哗?”哪里有半点读书人的体面?顾玉成按得更用力了,声音不高不低地道:“分家后我就没见过堂哥,有些激动,倒是让人见笑了。”这会儿正是半下午天气和暖的时候,大街上行人也多,顾玉成说完话,对周围看过来的人拱拱手,就按着顾明祖往街角走,边走边道:“名祖堂哥在长松学堂念书,是不是特别忙?我搬来水井巷子许久也不见你过来。”顾明祖几乎是被拖着走的,整个人都懵了。这还是他那个不苟言笑又木讷死板的堂弟吗?从来只有二郎被他挤兑到墙角的份儿,现在这个张嘴就来且声音贼大的是谁啊?明明分家还没一年!而且二郎怎么长得这么高还这么有力……顾明祖实在太懵,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才得空脱身,已然额头冒汗,连新做的长衫都乱成一团。余光扫到有人往这里瞅,顾明祖急忙抚平褶皱,装作没事人一般,尽量亲切地道:“二郎,许久未见,怎的不请大哥去家中坐坐?”“唉,实在惭愧呀。”顾玉成叹了口气,“我只是租了房子,哪里称得上有家?倒是堂哥成亲后在县城置宅,听说很是气派,不如让我也长长见识?”顾明祖脸色一僵:“二郎你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顾玉成收起表情,目光跟冰刀似的钉住顾明祖,一字一字地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此次前来,到底所谓何事?要不说实话,就凭咱们的关系,也没什么好进门坐坐的,还是就此别过吧。”顾明祖脸色变幻不定,暗中比了比两人的体格,好一会儿才道:“最近家中过得艰难,听说你在县城发了财,奶奶想到你这里来住,让我问问你的意思。”“艰难?”顾玉成哼了一声,语气充满嘲讽,“十亩良田还能过得艰难,以至于连个老人都不能奉养,叔伯未免太不孝了吧?大堂哥你身为顾家长孙,怎么能容忍自己父母这般行径?”“还说什么发财,你看看自己的绸缎衣衫,秀囊玉佩,再看看堂弟,怎么说的出这种话?别是梦魇了吧?”他一听“发财”二字就知道顾明祖为什么冒出来,只是他平日里深居简出,穿戴上也只是干净整洁。王婉贞存了给儿子在京师买房的念头,又怕露了白招人眼,平日里越发谨慎小心,除了吃食上丰富许多,完全看不出富裕迹象。唯一露富的,就是图书馆捐赠的五十两银子了。但他完全可以说是找老师借的,反正不会被拆台。顾明祖脸色涨红:“你,你——”“你不会觉得能把奶奶骗到县城吧?”顾玉成腰背挺直,微微俯视着顾明祖,目光充满同情,仿佛在看一个智障,“当初签了分家契,奶奶要跟着大房养老,她老人家是不可能听你两句话就抛家舍业离开溪口村的。”顾明祖被怼了一通,此刻终于找到反击点,咬牙露出个冷笑来,低声道:“奶奶早把字据撕了,现在我们还没分家!你是二房独子,照样得赡养她!”顾明祖说出从周氏那里得来的秘密,本以为顾玉成会大惊失色,毕竟字据只写了一份,还保存在吕老太太手中。谁知那同情的目光更加露骨,甚至透出不加掩饰的嘲讽。“都说人老成精,这话不假,幸好奶奶让我留着字据呢。”顾玉成说着,从怀里掏出张折叠起来的纸,当着顾明祖的面慢慢展开,好让他看清楚上面写的内容,以及四个清晰的指印儿。顾明祖:“!!!”欣赏了一番变脸,顾玉成才将这张有些发旧的纸收起来,道:“大堂哥忙于课业,一直不在家,对这些东西有所疏忽也正常。至于这字据的真假,大堂哥要是不信,咱们随时能到衙门对峙,想来奶奶还是乐意跟着秀才孙子养老的。”顾玉成说完,仗着身高优势拍拍顾明祖的肩膀,拍得他晃了两晃,才提起书袋继续往回走。答应了带阿荣出来买东西,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得加快速度才行。这般想着,顾玉成步子迈得更大,转眼不见了身影,只留下顾明祖站在街角的阴影里发呆。.晚上,哄着顾玉荣摆弄了一回新买的颜料和投壶,看她打起小哈欠,顾玉成就将她抱到里屋交给王婉贞,独自去了书房。书桌上,正正放着那张白日里唬住顾明祖的字据。顾明祖为了面子,分家时远远避开,表面上丝毫不参与,所以字据都是他写的,照猫画虎重写一份并不难。至于手指印儿,都是他自己用不同手指按的,位置一模一样。防的就是哪天被人用字据搞鬼,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顾玉成看着那张因为成日里揣在身上所以显旧的纸,心情很是复杂。虽然表面上淡定从容,但他终究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少年人,时不时就担心日子难过。当初有了相对稳定的进项,又换了银票后,便把那四张银票分别放到了家里人身上和柜子里。至于各种字据契书,就揣在他衣衫的内兜里。王婉贞曾说他过于小心,得知今天的事情后也沉默许久,暗自掉了会儿眼泪。顾玉成倒不觉得难过,他向来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顾家人,否则也不会搞个赝品备着。他不知道顾明祖来找他,是纯粹出于嫉妒还是因吕老太太又做了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不怕事。如吕老太太和顾明祖这类人,仗着年长几岁几十岁,有点经验和积累,就以为自己具备了什么超出常人的本事,时刻想着将他人控制在手中,稍不如意就连哄带吓,自以为得意。不过是卑劣而已。即使一时得逞,也会有露馅儿的一天。譬如顾大山,他这个大伯几十年里对吕老太太言听计从,现在不照样生了心思把老太太甩出去?只可惜,吕老太太不会让大房如愿的。甭管他手上这份字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