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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精打采地说:“碾好的白米五十五钱一斗。”“若是买一石呢?”一石就是百余斤,三口之家够吃将近两个月了。听到这样的问话,罗康有些狐疑地扫了汪孚林一眼,却还是开口答道:“若是买一石,便宜些,五百钱。”这个价格简直低到惊人,汪孚林清清楚楚记得,自己之前那一批粮食运到杭州的时候,价格可是在一石米一两五钱银子,就算铜钱兑银子的比率一直在上下浮动,也至少相差三倍。于是,他摩挲着没胡子的下巴,就这么沉吟了起来。见他如此光景,罗康懒得再敷衍,又坐了回去打算再打个盹。可就在这时候,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了阵阵喧哗。“就是这边,就是这家店!”无论是正在思量的汪孚林,还是正打算打个盹的罗康,又或者是于文,没下马的霍正杨韬,赵管事还有那随从,全都朝声音来处看去。见是几十个人气势汹汹,或抄着棍棒,或提着朴刀,直奔不远处一家店去了。顷刻之间,路上那些行人慌忙四散,就连霍正杨韬等,也被赵管事催着牵马躲避。就只见这几十个人直接把那家店给围了,为首的几个人冲进去便是一通乱砸,里头又是哀嚎又是求饶,可乒乒乓乓的声音愣是没停止过。汪孚林看到之前敷衍自己的罗康面色铁青,牙齿直打颤,便低声问道:“敢问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还不是讹诈!”罗康从牙缝里迸出了几个字,长长吐出一口气后,终于缓过神来,“这次这么多粮商运米过来卖,没想到杭州米价却跌到谷底,眼看就要蚀了老本,不得已我们才租下这些店面,希望至少能零散卖掉些粮食,可没想到这些天杀的打行隔三差五来勒索讹诈一回。要是不给,就是这么一大帮人跑来大闹一次。人家说你卖的米里头掺沙子,你就是告官也没人理。”之前只是见了钟南风一个,赵管事虽然加以解说,但汪孚林到底没什么实感,此时此刻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又看到有人被从店里拖出来拳打脚踢,他方才生出了深深的心悸。眼见得那些或拿棒子,或背米的打手七手八脚从店里搬出来不少米粮,肩扛手提之后,就这么一哄而散,他对于这看似富庶繁华的杭州城,顿时生出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观感。可冷不丁的,那罗康又冒出来一句话。“杭州城外湖墅这边总还算是好的,不至于闹出人命来,要是在苏州,这种家伙自己闹出人命不算,还会请讼棍赖到别人头上……”汪孚林想到赵管事说的那场苏州大案,心中信了八分。可就在这时候,他只听一声响厉的呼哨,不多时又是一阵大呼小叫。诧异的他再次转头望去,却发现这一次是刚刚打砸之后洗劫了那家店的打手们,被另外一群人给逼了回来。尽管两边人数相当,可先来的人有抢到的东西负重拖累,而后来的人却个个轻装,气势正盛。正当两边对峙的时候,他猛然听到了一个叫嚷声。“钟南风,这是我们的地头,你敢越界?”“你们的地头?啊呸!”汪孚林之前才刚刚会过的钟南风,此时此刻又神气活现地出现了,只是他换了一身短打,裤腰上别着一把朴刀,头上白巾包头,收拾得利落。他一手叉腰,凶巴巴地喝道,“这湖墅从来就没听说过真正划分地盘,谁的胳膊粗,谁的刀棒狠,那就是地盘!你们刚刚打砸抢的,是老子钟南风放风声出去要保的店,可你们非得犯了,就别想囫囵出去!弟兄们,抄家伙,上!”刚刚才经历过一番打砸的店门口,此时此刻又是一番群殴景象,汪孚林只觉得目不暇接,看都看不过来。而赵管事已经有些腿肚子打哆嗦了,一把拽住汪孚林的袖子便低声说道:“小官人,要是那两帮人打到兴起,可不管什么路人又或者无辜,全都会被牵连进去。更何况咱们刚刚才和那个钟南风有些瓜葛,被他看到就更麻烦了,赶紧走吧!”他这么说,他身边那个随从则是嘀咕道:“早知道出来的时候,就该把人全都带上!”汪孚林却只是稍稍生出这个念头,就立刻压了下去。别说他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吃后悔药,就算真的把人都带出来又怎么样?那是程家和许家的家丁,别看精壮,真的要对上这些一天到晚打架斗殴滋事的家伙,那只有败北一个结果,说不得还得拖后腿。倒是他自己出来时没挂把佩剑,实在有些托大了。不过,这会儿走却还来得及,他也就听了赵管事的建议,打算悄然远离这混战的双方。可就在这时候,之前一直不冷不热的那罗康突然开了口。“几位客人,这帮家伙一打起来就没个完,提刀去追无关人等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要是不嫌弃,不如在小店这躲一躲?马匹也可以先牵进来,咱们一块下了门板,他们总不至于没事打破门进来!”那罗康也是想到汪孚林等人一走,自己孤零零守着店,兴许那些打到兴头的家伙会顺手牵羊,到时候自己就遭了池鱼之殃。此时此刻,见汪孚林犹豫片刻就点了头,他慌忙移开东西放了人进来,见足有四匹马,六个人,其中四个人帮他一块下门板,动作飞快,显然也是开铺子这一行的,他就更松了一口气。直到须臾全都封得严严实实,他顿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满脸堆笑地上去谢了一声,却不想汪孚林正在看那些粮袋里的粮食。这一次,他就不像刚刚那样怠慢了,上前殷勤地问道:“小官人是真心想要?倘若如此,我倒是可以便宜些儿卖。”“你这一共有多少粮食?”罗康对汪孚林的这个问题有些纳闷,但这也没什么好瞒人的,他直接伸出了一个巴掌苦笑说道:“一千石。我特意在那边砻坊碾好了米用船送过来,这已经快十天了。”“如果我全都要,你愿意出多少。”如果不是汪孚林说这话时,神情里头没有一丝一毫戏谑,罗康简直要认为这少年郎是在寻开心。他扫了一眼挤在自家店里的其他几人,见之前那个管家模样的人丝毫没有开口打岔,他便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小官人家里是做粮食买卖的?”“这是题外话,你只要明说,一千石米愿意用多少价钱卖给我。”尽管还是不能确定汪孚林的话是真是假,但罗康还是决定姑且相信一下。他仔细想了想,最终直截了当地说:“一口价,一千石就是四百五十两。这已经是亏本价了,若非这边生意不好做,还有打行这些人作祟,我就是死撑也要撑到回头杭州粮价上涨的时候。唉,东南这几个府每年上交这么多财赋,可到头来却米价大起大落,归根结底,都是人太多了,否则,也不会有打行这样的闲汉到处惹事!”对于后半截的感慨,汪孚林听在耳中,却知道这不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