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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后,我才松开了二哥,然后把门关上了。转过身来的时候,我看见沈念君已经坐到了桌子旁,安静的蜷了起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我走过去拍了拍二哥的肩膀道,“你看你,惹到人家了吧。”二哥也是一副刚刚冷静下来的样子,他把折扇搁到桌子上,用双手抹了抹脸,深呼吸了几口,走到沈念君旁边轻声道:“沈公子……抱歉……我……我刚才……”沈念君并没有抬头看他,依旧蜷着道:“无妨……只是,我想知道,沁言公子到底是何身份,为何方才言谈提及‘人世’?加之沁言公子还养有灵宠,那么……莫非沁言公子并不是‘人世’的人?那您又是为何……了解这么多皇城的事情……?”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刚刚二哥好像的确说了句“穆景王爷羊恪的书法在人世天下无双……”什么的话……方才那情况,二哥和沈念君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激动,但那样情绪失控的状态下,沈念君依旧能腾的出脑子来仔细思考二哥的每一句话,字斟句酌,这着实很令人佩服……果不其然二哥还真是被他给问住了,想了好半天,二哥才道:“我们……是隐居在边陲的修真世家……前些年,我常随父母一道出游,曾去过皇城数次,关于皇城里那些事情,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听罢,我不禁感慨道,读书人居然连撒个谎都比我高级,至少要是我的话,这种情况下肯定反应不过来,更别说还现编出这么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了。沈念君对这个说法没有怀疑,轻轻地点了点头。其实二哥的确是随阿爹阿娘去人世玩过好多次的,我想大抵是二哥自小不能像我们一样习武围猎,终日闷在书案前怪可怜见的,阿爹阿娘心疼他,便时常带他去人世游山玩水,看看别样的风光,我跟着去的都有四五回,对人世那皇城,我也有些印象。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十岁那年和二哥同游皇城时,恰逢皇朝刚打了场漂亮的胜仗,我们也就见到了那位穆景王爷身披战衣,骑着白马,率着一队皇家精兵凯旋而归,整个皇城的百姓都激动不已的盛大场面。皇城的主干道两侧挤满了探头探脑为了一睹穆景王爷真容的老百姓,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当时我和二哥站在一处酒楼上,光是听着百姓们的喊叫,都差不多能给这位王爷写本传记了。不过那位王爷的真容,我倒是真的不得知,并非时隔已久忘记了,而是因为当时,那位王爷带了一张面具。后来的事儿,我就是听二哥说的了。说这位穆景王爷羊恪能文善武,治国打仗都极有办法,老皇帝对其颇为倚重,但只可惜羊恪生来脸上就带着一骇人的胎记,曾被国师认为是不祥之兆。当时老皇帝有三子,长子不学无术,次子命格不详,幼子尚在蹒跚学步,因此老皇帝驾崩前再三思量,最终还是将帝位还是传给了那昏庸的长子。新帝继位,羊恪被封为穆景王爷,辅政国公。皇帝昏庸无能,终日沉湎于声色犬马,所幸辅政王勤政爱民,鞠躬尽瘁,朝野上下无一不称赞穆景王爷是如何的德才兼备。可时间久了,穆景王爷在朝野中地位愈加高稳,难免会惹这位皇帝的不快。七年前边疆多次进犯,皇帝一道圣旨加封了穆景王爷为大将军,派遣其远赴沙场去平定叛乱。二哥说,皇帝此举的用意八成就是想叫羊恪有去无回的,因为当时他们只闻穆景王的一手好字写的名扬天下,并不知其上阵杀敌亦能威风凛凛,立下如此战功。因此这一战非但没要了穆景王的命,反而让他拥有了更稳固的地位。但皇帝的目的未达到,怎肯善罢甘休,穆景王爷班师回朝不过三月,就暴病而亡了,朝中宣称王爷是在边疆作战时染了当地的急病,宫里为其请遍天下名医最终还是回天乏术。皇帝为了不落人口舌,在穆景王去后,为其加封追赠的名号累了不知多少卷,葬礼更是大cao大办,足足折腾了月余。皇室里假哭丧,民间百姓却是真难过,甚至有不少人自发请愿去为这位王爷守墓。回想起这一么段来,我大概就有些明白了。沈念君若是这王爷的徒弟……那八成就是王爷去了以后,这混账皇帝还要斩草除根,把沈念君也流放到我们这苦寒边关了。我们北荒这片的气候和地形,简直就是个专门为流放犯人准备的天然刑场……咦?等等……沈念君既不是皇亲又不是国戚的,居然能做辅政王爷的弟子???那他被流放之前得是什么身份啊???或者说,他们家得是什么地位啊?我这么想着想着,才发现自己已经愣了大半天,而这俩人居然也没有说句话,估计都各想各的事呢吧。但这事儿沈念君反应大些也便罢了,毕竟那穆景王是人家亲师父,他自己八成也是因为这个被流放的。但我二哥反应也这么大,我就觉得有些过激了。据我所知,二哥当年不过是去过几次皇城,对这些事情应该也就是听说而已,我想不通他跟着瞎激动什么。“不好意思……”沈念君抬起头,看了看我们道,“是我不好了……”他看上去已经平静下来了,但我想,这样的事情就像是一道很深的陈年旧伤,不管我们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都是扯到了人家的痛处,这让我十分愧疚,更有些惴惴不安。“哪里哪里……”二哥忙道,“方才是我失礼,冒犯沈公子了,还请公子莫要怪罪,我诚心跟您赔个不是。”沈念君浅浅的笑了笑道:“好了,大家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前尘往事就是落了灰的书页,还是少翻动为好,若是不小心把灰掀进了眼里刺痛了眼睛,反而得不偿失。”二哥很诚恳的点点头道:“沈公子言之有理,在下受教了。”沈念君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他这个样子,一看就是还在气头上。他真要是不介意的话,这会儿别说和人讲大道理了,早就抬出不知道几千斤的客套话来宽慰人了。我细细品味了一下他方才的话,摆明了那就是在说“不要管我的闲事,也不要乱翻旧账”。不过虽然他的话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我还是觉得他的修养很不一般。人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何况这是他亲身经历而我只略有耳闻的事情,但我虽不能体会他的心情,却也明白这定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应该是深埋于心永远都不想提起以及被提起的。带了人来蹭饭蹭出了这么个结果,可怎么收场呢?以前还玉的事情算是已经扯平了,那我这次,应该算是又欠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