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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响起,打断了缓缓的话。我循声向窗外望去,便见小棲挺着肚子慢悠悠行过来。从前身子便利时,小棲来我这处,好歹还能打正门过,敲个门再进。如今行动不方便了,人也懒了,直接驾一朵云飘到我头顶上,慢悠悠降下,再慢悠悠迈进房门,却是一步也不肯多走了。如墨允当年所说,小棲的性子确是变了许多,不再如当初那般冷冰冰一片雪花,做了母亲之后,愈发的活泼了。我到了这西天梵境后,她约莫半年来一回,有时一人,有时与墨允或是孩子们一同来,这一回倒是不过才四个月便来了。上一回来时,便是来知会我她腹中的喜讯。彼时,墨允一张脸笑得花儿也似,直与我唠叨,说什么“这一回一定要生个女儿”、“前边那俩小子太欠管教,还是女孩好”云云。我与这夫妻俩的那道坎,早在三百年前便迈了过去。如今的生活,我很知足,一旦知足了,再去回想往日那些看不开的事,便觉当初的自个儿着实矫情了。“七姑姑!”小棲才踏进房门,缓缓便从榻上蹦了下来。眼见他没轻没重的要扑过去,我赶忙在半道揪住了他的后领子,“缓缓,你姑姑身子重了,当心碰着她!”缓缓本还挣了两下,听我这样说,便安静下来,只是一双赤色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委屈,小棲道:“哥,缓缓才多大点,怎能伤的了我,你放他过来吧。”言罢,缓缓便抬眸希冀地望着我,大大的眼眸一眨不眨,心头一松,手便也松了。缓缓撒欢似的蹭到小棲身旁,小小的个儿头还不及小棲的腿高。果真是我想多了,他连小棲的肚子都碰不着呢。“七姑姑,你来看缓缓的么?”小家伙巴在小棲腿上,他七姑姑弯下腰去捏他嫩白的脸蛋,肚子大了,弯腰便有些费力。“你猜错了!此番前来,是为我腹中的这个求个护身符,顺道将你带回去的。”缓缓被捏的变形的小脸有些苦巴巴的,“父君请您来的么?”小棲松开手,又摸了两把,叹一句,“果真比我家那两个小子细嫩多了!”又道:“不是你父君叫我来的,不过路上遇见那被差来接你的仙官,瞧着眼熟,上前去打了招呼,得知是来接你的,便交代他先回了,我顺道带你回去便是。”“我不想回去。”缓缓扭捏着,小棲坐到桌旁,自行斟了杯温水。今日我犯懒了,不曾沏茶,茶壶中只有热水,撒了一小勺桂花糖,却是恰好给小棲用。缓缓走过去扯扯小棲的裙摆,“七姑姑,缓缓不想回去。”“哦?”她放下茶杯,“缓缓,你已在此处待了月余,课业都落下不少了,再不回,下一回文曲星考核你还不得拿个垫底?届时叫人家笑话了,可别又来哭鼻子。”小家伙不说话了,转而爬上了我的膝头,我顺势伸手将他环住,看他失落的小模样。“你父君说了每年送你来一回,这一会回去了,不久便又来了,不难等的。”我细声安慰着,却也没什么作用,小家伙依旧怏怏的。“是啊,缓缓,听你爹爹的,随我回去,不过一年······”小棲还待再说什么,我却没心思听了,全幅心思早已被那“爹爹”二字吸引过去。怀里的缓缓听到那二字,小身子也是一抖。“小棲,缓缓何时知晓我是他爹爹的?”我尽量拿捏着语气,不叫心底那股怒气露出来。小棲浑然不觉,回忆道:“大抵也有快两个月了吧,缓缓三百五十岁生辰时,与他父君耍了个心眼,事先要了他父君一件礼物,说是想要什么便给什么。结果那日他问他娘亲是谁,天君不好诳他,便告诉他了。这不是没多久便偷偷跑来你这了嘛,害的我们一通好找。”随后又问:“怎么,缓缓没与哥哥说过么?”“缓缓?”这二字便似牙缝中挤出来的,缓缓一抖,自我腿上跳将下去,急匆匆扯他姑姑的裙摆,“七姑姑,我们回去吧。”“咦?方才不是还不想走来着,怎的变卦变得比翻书还快?”小棲疑惑,来回端详着我们父子两个。缓缓仍自拉她的衣裳,“突然想回了,咱们回吧。”小棲静静看他一眼,慢悠悠起身,临走还不忘嘱咐,“缓缓,与你爹爹道个别罢。”小孩子小心翼翼转过头来看我,低低的唤:“爹爹,缓缓回去了。”胸中的怒气被那一声久违的“爹爹”给浇熄了个彻底。哪怕用发梢想想,也不难猜出这是谁教的,何苦为难他?“嗯,回吧,路上当心。”我起身将两人送出了门,亲眼看他们驾着云头远去,其间,缓缓偷偷回头瞄了我几眼,皆被我看个正着。直到再看不见,我才回了房去。缓缓在此住了一个多月,每日都笑闹不断,如今这屋子忽然静下来竟有些不习惯。斟了杯桂花茶,托在手上细细的饮,直至一杯水见了底,才似缓过神来一般,一手支着额头,忍不住地发笑。胸中滋味难以言明,只是想笑而已。☆、第50章忌日如今这日子过得忒快,仿佛我不过晃了个神,便是三百多个日夜。一年了,许是做贼心虚,已然到了缓缓过来的日子,他却没来。我特意留在家中,没去各位菩萨尊者那里求教佛理,一连几日,却连那小家伙的影子都没等到。便是连天君那里,竟也没叫人送个信来。左等右等,没等到缓缓,却等来了小棲,隔着窗子便看见她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小棲素来不喜花里胡哨的衣裳,却也甚少穿这种半点颜色也不带的。心中仿佛梗着什么事,我思索了半晌却也记不起,最后干脆掐指卜算。小棲进门时,我手中的茶水洒了大半,手指僵硬了一般骤然停住。今日是我全族的忌日。昔日鼎盛的火凤一族已然覆灭了整整一万年。万年的光景,说长不长,我与小棲不过是从少年长至成年,说短却也不短,且不说凡间朝代更替了多少回,便是位列仙班的那群老白胡子手底下的小仙童,也不知换过几拨了。身上惯常穿的灰布袍子正合适,不需打点,我便与小棲出了门。凡间有个说法,叫“死无葬身之地”,人生的一大悲哀。我的族人们虽不至于无处葬身,却也未能好多少。当年埋葬时,除去常常露面的几位墓碑上得了个名讳,其余大多只有一座光秃秃的坟冢。当年火凤一族的居所被夷为平地,我所熟悉的重重楼阁化为断壁颓垣,我的族人们便葬在这里。坟头上长了许多杂草,被小棲一个火诀燃了个彻底,十分利落。我本已半蹲下的身子又站直回来,不由摇头,“小棲,女子还是温和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