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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是要叫我自个儿拿捏自个儿的运道了。那刻我忽觉有些怕,正想脱口而出的一选,一想到我还不知老爹那反造是不造,话到嘴边便又扎住了,只小声问他:“爹,那你今后……会一直辅太子爷理事儿么?一直一直?”爹已吃完了饭,估计没听出我这话有啥意思,只撂了碗筷没好气儿道:“你这脑瓜还cao老子的心?你自个儿想好了自个儿就成,若要入宫,过几日便收拾收拾进去,不入就安生在家念学,别成日同沈家那小子浑玩儿不知上进,人家书念的好,往后能进头甲的,你再瞧瞧你呢?——没出息!”爹这话干干脆脆,却好似泼我一盆凉水,深秋里叫我神台顿醒。……是,我若要想有点儿出息,何用管别人怎么样。我若要想对得起谁,又何用管将来怎么样。谁给我因,谁给我恩,到后来的果也都是我自个儿吃下去。人一世不过为了对得起自己罢了,那果我只望是个不苦的。眼看爹起身出厅去,我心一定一咬牙,抓起筷子扒两口饭作罢,跟在他后头往游廊里直直追道:“爹!爹!”爹在前头脚下一止,昏黄日头下,他顿步子回头瞧我,拧起眉头:“怎么?”我追他追得胸口喉咙都在颤,跑了恁长的廊子脑袋几乎是懵的。然我心里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只提气儿往他身道前一跪,抬头便望他道:“爹,我明日就收拾。”“我入宫。”【柒贰】爹每日都打西宫善德门进部院去做事儿,入宫于他是再寻常不过的一项,他不觉得有什么要紧。况宫中也不是就褫夺了我侍读的名头,我再入宫也算情理中,不过同过去一年中每次归家后入宫一样儿,在宫门点个册便能进了。我爹说我要入就入,甭跪着碍眼,滚去早些洗了睡明日一早好走。按理讲我在宫中遭黑手的事儿我爹当是有数的,故我跪那儿打心底儿还指望他老泪横流地劝我一劝我再执意要走地演一场生离死别,哪成想爹他不作这些没用的。我只得起了身去洗洗睡。哎,我那时想爹他依旧是嫌弃我的,这就是为何我明明入东宫做了侍读占了那么紧要个地儿,他那造反的大计也从不同我讲。我只偶然瞧见他同大哥二哥絮絮叨叨立在书房里这般那般,他们皆避着我,估摸凭我这脑瓜,怕我听了不慎走漏风声给家里惹麻烦。既他不同我讲,从此起我也当我不知道,今后要发生的事儿便发生,发生了再想发生后的事儿,不发生的我也犯不着老膈应自己,且今后再说罢了。爹不在意我入宫,我自己在意就成。头夜里我躺床上望着帐子甚至没能睡着。过去我夜里无眠总不是因为我爹那大计就是因为沈山山,怕是兴奋也皆因马场有了新马,或城里来了新戏班子、杂书出了新册子。可定了翌日入宫的那一夜,我家的破事儿和那些鸡毛蒜皮少年心性、少侠妖女贼匪英雄的故事竟一样儿都没入我脑子。破天荒头一回儿,我竟离奇地只想着自己。我在想我入宫后会是什么个情状,东宫一园的枫叶是不是又黄了红了挂满游廊铺满了石板道,皇上会在做什么,他乍见我时会是个什么神情,我大字儿认不全那勤学馆的书要怎么念,三年后我真能考上学么,我会做个什么官有些个什么政绩,我会不会比二哥更出息……那是我头一遭因进宫而雀跃,因那俸禄官途的隐约将来而兴奋得睡不着。多少年了,旁人皆道我是个草包,我爹从不信我能做什么,国公府上下都不信我能做什么,整个京城全不信我能做什么。然现下不同了,现下竟有人信我了。竟有人搁了个将来在我头顶上放着。他只望我能跳一跳。我想,那我合该跳一跳才好。第22章山色有无【柒叁】再入宫的时候,又是个清早。先皇病症方缓,东宫代政方毕,一宫上下肃然安泰,同我头回儿入宫时没什么不同。可许是心里有了盼头,我打车帘儿望出去,却觉那一叠叠儿的重楼玉宇金瓦更金红墙愈红,就连挂在大殿角儿上的日头都更亮堂些。善德门往里的甬道上依旧没个面馆子,我依旧没吃甚东西还更兼没带着蜜饯儿,可也暂且不觉着饿。录名儿盘查得甚快,我下了马车走到东宫时,一宫的太监宫女儿大多换了一道,许多都不大认得我只认得东宫侍读的铜牌儿,还是我走进去叫皇上殿里的小太监儿瞧见了,他才惊呼一声清爷,匆匆请了礼着人去勤学馆告知皇上。原来皇上已去了勤学馆,那估摸要午膳的时候才回来了。一想到都没法子当场立在他跟前儿表表我考学的决心,我有些郁郁,再瞧那满园子红黄的枫叶也都不觉有什么可红可黄的。枫叶千年万年不也就那个色,南城大道儿上有一路呢,爷有什么好稀罕的,呿。我百无聊赖坐在侧殿,随手捏了本书装模作样儿地看着等宫女儿太监拾掇屋子地柜儿,一边儿指使他们地擦干净一边儿正想着午膳该吃吃什么,忽听见外头有人叫我,“清爷清爷!太子爷回了!”爷把书一扔就跑出去:“哪儿哪儿哪儿?”小太监往游廊那头扬扬下巴,我方抬头瞧见一截儿明黄带着后头一列宫人,头前儿那明黄已立住了出声叫我:“……稹清?”可不是皇上!我立时欢狗儿似的踩着一地金黄嫣红的枫叶奔过去奴颜婢膝:“太子爷回了?回来拿东西?还去么?我同您一道儿?现下走?”隔了两步远,皇上瞅我的神情竟似有些愣,我这才瞧见他手上竟还捏着一卷书。他看了我良久,仿若在确信我是不是个假的稹清,半晌才问我,“……你怎就回来了?”爷一见表决心的时候儿终于到了,连忙将胸脯一拍打出一串儿连珠炮:“爷你叫我安生念学做官,我自然跟爷一道儿安生念学,今后就在爷手下做官吃俸禄,这不爷你自个儿说的么?”皇上一听是这由头,神色顿落,恨恨执了手上的书一卷子就打在我脑门儿上:“敢情是见了钱眼儿你这榆木脑瓜子才砸开了窍!”“哎哎哎爷,你干嘛打我啊?”我捂着脑门儿是真不懂了,这人盼着我开窍上进好生念学考功名,现下我开窍了他又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