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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的声音不辨喜怒,仿佛在说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李不琢不再吭声,只感到有几块瓷片异常滑腻,她明明够小心了,依旧脱手几次。她捡起稍大的一块正反面仔细打量,认出这是六方瓶的细颈。放在鼻下,嗅到一股淡淡的白茶清香。她看向盥洗台上几瓶宝格丽白茶洗浴用品,忍不住回头对沈初觉说:“洪姐在华澍做了五年,从未犯错,我不信她搬动青花瓷瓶还要先用沐浴乳擦拭,这根本说不过去。”沈初觉一言不发,只是垂眼看她。他倚门站立,双手插入裤袋。深色暗纹长裤是修身剪裁,面料垂坠柔软,愈显双腿修长,廓形极具雕塑感。他像个为时尚杂志拍大片的冷肃模特,一身优雅的贵族气。看他不说话,李不琢胸口直发闷,盯着手上的碎片决心跟他杠到底。僵持间,沈初觉缓缓开口:“还有吗?”李不琢听出这话是问她还想说什么,便又回过头,“你迫不及待地把洪少娜赶走,不留下她重述事发经过,是心虚吗?我现在怀疑这个瓶子是不是真值那么多钱……对,既然是拍来的,成交确认书总该有吧?我们难道不该走走正常流程……”“正常流程?”沈初觉歪了下头,“走正常流程,你早被我送给客房经理了。”“还有,如果不是我,换做其他客人,你也这么大声?”李不琢张张嘴,一下傻了眼。沈初觉终于面露笑意,“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必那么仗义。就往上通报,让酒店和那个服务生一起赔。”“不行,洪姐会被开除的。她儿子患了肺炎,她需要工作。”沈初觉轻叹,“那你就得听我的。”“听你的?”李不琢费劲地抬头看他,好像没听懂这句话。她看见沈初觉唇角勾起的浅笑,双眸深如幽潭,眼里藏着她读不懂的什么。她从以前就读不懂他。“你不能离开华澍。”沈初觉往前一步,低头看她,“这个,听我的。”李不琢瞬间xiele气。她抱住膝盖,低头沉吟半晌,应一声:“好。”沈初觉看向软软搭在她颈后的发丝,记得她第一天来酒店还是中分长发,发尾微卷。那时还没想到,她能坚持这么久。转身离开前,他顺口问:“还不起来?”李不琢小声哼了哼,“腿麻了……”*不但投了诚,还以被沈初觉搀扶站稳作为收梢,那天对于李不琢,是个难以启齿的失败。于是在电话里,她囫囵略过,只说沈初觉为那瓶子投了保,有保险公司赔偿。“谢天谢地!”洪少娜激动得竭力压低声音,“遇上沈先生那样的客人,我命真好。”这下轮到李不琢哭笑不得。自从一年前第一次撞见沈初觉,获悉他包下一套行政套房整整一年,每月却入住不到一周,李不琢就谨慎地避免再与他碰面。原因无他,尴尬。那桩多年前的旧事两人都不再提起,实在避无可避,李不琢就公事公办地笑着叫一声“沈先生好”。他每次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得李不琢心里直发毛,然后才点头作回应。幸好这样的照面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洪少娜那边忽然传来巨大的嘈杂声,李不琢问了几次都没人回答。正纳闷,洪少娜慌慌张张地叫道:“不琢,你听说了吗?s集团刚才发布了酒店新的人事任免!”“还没……”她刚出声,桌上电脑屏幕蹦出新的邮件提示。这是一封群发邮件,发信人是“generalmanager”。李不琢一点开,沈初觉的彩色照片赫然眼前。照片上他穿着浅色西装,笑容温雅迷人。李不琢挂了电话,震惊地瘫坐椅子上。难怪那天他那么有底气,想必早就知道自己是下任当家。不过不要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好了。*第二天李不琢排中班,照例巡楼后,去了趟房务中心,添上被中班服务员漏补的房内物品,气泡矿泉水,或是minibar的茶包和胶囊咖啡。过道光线舒缓幽暗,脚下是阿拉伯风格的地毯。酒店内所有的公共空间,及每层楼道铺设的地毯,均织着繁复的花纹,图案色彩绝无雷同——全由s集团从法国请来的五人设计团队完成挑选和排定。李不琢从房间出来,迎头撞见喻融,吓了她一跳。“喻总监,晚上好。”她说着,转身要走。“你等等。”喻融双手背在身后,说完就闭上嘴,只是笑。他眼睛本来就小,一眯眼,看起来阴恻恻的。李不琢也回他一个笑,“喻总监有事吗?”“我就说你走不了吧。”他面露得意,手指朝她勾了勾,“跟我来,找你有事。”喻融走得快,李不琢跟在他身后,始终隔着半米。华澍酒店客房部的女服务员,工服全为改良版维多利亚式女仆装。戴白头巾,穿黑色连衣裙,盘长发,黑色鞋袜。唯一的装饰是白色围裙的荷叶边,与绑带在身后系成的蝴蝶结。为了方便干活,统一改为短袖,裙长及膝。看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李不琢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这不是去您办公室……”“我说了去我办公室吗?”喻融微抬下巴,“跟着来就行了。”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四十八楼,喻融轻轻叩响尽头那扇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开门的一刹,李不琢头都要炸了。她一眼看到沈初觉站在窗边,似乎等了很久。第3章喻融走进门,撂下一句“人我带来了啊”就大摇大摆地泡咖啡去了。这间办公室两面是大地色墙壁,两面为全玻璃。傍晚七点的澍城太阳还没落尽,窗外是夕照下的海湾,与穿梭其间的渡轮一道绘出堪比明信片般的宁静图案。被染红的城市建筑群无休无止地延伸至遥远的天际线,那个立于窗前的人一动不动,仿佛火光下的一帧剪影。喻融泡咖啡的时间久到让李不琢疑心他把自己也一起泡了,不顾胸腔里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大跳,她屏息走向沈初觉。黄昏的光线穿过玻璃,勾勒他瘦削的下颌线条,侧脸染上霞光的颜色,愈显眉目英挺。“找我有事吗?”李不琢故作轻松地笑,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多年来她练出一套本领,心里再怎么像坐过山车那样忽上忽下,面子上仍旧云淡风轻。“嗯。”沈初觉应一声。因为身高的差距,他每回看她都会垂下眼睑,凝视很长时间。李不琢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