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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仅仅过上一两分钟,它的挣扎就慢慢停了,但最后甚至只能翕动着嘴唇一下一下的呼吸。“五meimei。”邵劲开口说话,“你如果看到受伤的、濒死的动物,会心生怜悯,出手救助吗?”“母亲会的。”徐善然以平稳的声音回答邵劲。邵劲并没有在意徐善然说的是谁。在徐善然回答了他想听的答案之后,他就点点头,用双手抓住鱼身,将鱼轻轻放入水中。那刚才还濒死的锦鲤一接触到水,就跟立刻活了似的,只一甩尾巴,就自邵劲双手中挣脱出去,几下就潜入水中不见踪影。邵劲拍了拍自己的衣衫,也并不在意湿漉漉的双手将衣衫都给弄湿了。他自岸边站起来。蹲长久了的双脚有些酸麻,肌rou如同被无数细小的针刺一般的疼痛。可这样的疼痛也根本无法掩盖翻涌在他胸口的怒火。怒火是自刚才看见那位老人之时就兴起了,且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褪,只如被困在牢中的野兽一般越来越阴烈。邵劲的声音很平静:“五meimei,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人,哪怕看见一只兔子,一只狗受了伤、忍受疼痛或者挣扎求生都会被感染,都会心生怜悯进而出手相助。而绝大多数人,哪怕并没有这样的善良心软,也做不到对自己的同类下手。可还有一些人,他们不止对和自己同样的人下手,下手的还是曾经帮助过他的,爱着他信任他的人们——”“就为了权势与富贵吗?”“他有多大的嘴?他就是拥有全天下的财富,一天能够吃六餐饭吗?他有多大的身体?他就是当成了皇帝,一个晚上睡两张床吗?”“他杀了一心爱他慕他的妻子,就为了娶一个权贵世家的庶女;他为了自己的行为不被暴露,回到那个曾经接受他的小庄子里,闹得妻子的娘家家破人亡,下人或死或走,妻子的父母在出外的时候直接掉入悬崖死了,而当年救起他的、给了他户籍、安排他住下,又延请老师还说服父母一力将自己meimei嫁给他的兄弟,家也破了,手也残了,舌头被剪断,自己也疯了。”“他也真敢做,半夜睡觉的时候,就没有怕过恶鬼来索命吗?”徐善然一直没有言语。怀恩伯邵文忠是新贵。自十年前以二十有六的年纪金榜高中,堪称一时俊彦,很得今上的青眼,又在同时结亲临城候,娶了临城候的庶女也就是现在的怀恩伯夫人姜氏,这十年来可谓步步高升青云直上。至于邵文忠的过去,朝中并没有太多人在意。大多数人也只知道当年查档的时候,邵文忠是个南方村里出来的孤儿,家里人早在一场大水中没有了。这些年他一边读书一边给人帮工,很是不容易,在士林之中的形象也算是两袖清风的耕读之人。大概这些知道了一鳞半爪的人都不会想到,邵文忠早年虽说落难,却很快被人救起,之后就是锦衣玉食一路读书;而他也不仅停妻再娶,还为了遮掩事情,将原配的一家都赶得赶,杀的杀。连当年那救了他一条命把自己meimei嫁给他的那个兄弟,若非跑得快,也早就死了;可就算跑得快些,也是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对于这世界上的某些人来说,也许真的没有良心、道德、羞耻这样的字眼。那些人生而应有的东西,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能在他们身上看见。“我该怎么办?”邵劲自言自语。他这一世没有和生自己的母亲相处过,不知道那妇人的名字,不知道那妇人的性格,甚至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了。模模糊糊的记忆里,本应该闪现出来的轮廓也被怪诞的色彩和扭曲的线条所替代。邵劲知道自己母亲死前的疯癫。所以他不意外自己曾经听到的诈尸、闹鬼什么的。他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疯病是被人硬生生折磨出来的。他不知道,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恶鬼更可怕。我该怎么办?徐善然听见邵劲的疑问。她也曾经这样问过自己。如果有一天,国家、社会、法律、舆论、道德、任何一点都不能再帮助你。如果有一天,你再没有任何的亲人可以依靠。而你身负倾尽三江五海也洗不去的深仇与怨怼。你会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徐善然问自己。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到睁开眼就是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闭上眼还梦见这件事情,到看见任何人任何事都想着这件事情寻求这个答案。她最终明白了。当我再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当我再找不到人能替代我承担那些责任的时候,当我还没有懦弱愚笨到底还能够选择的时候。——杀。纵佛陀怒目群鬼欢号,纵世有十八重地狱重重苦厄。我怡然不惧。“怀恩伯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徐善然不疾不徐的说。“当日他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刚刚金榜高中的书生,虽鲤鱼跃龙门,可这势力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聚合的。再想想怀恩伯做了什么?他构陷了同样取得秀才功名的舅兄,杀死了妻子的父母,又私改了自己的籍贯档案。”“是姜氏的娘家吗?”邵劲的声音有些哑。“……不。临城侯畏首畏尾,向来只爱做那锦上添花,稳赚不赔的生意。当日临城侯是侯,现在临城侯还是侯,从头到尾在金殿之上都是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的一个角色。临城侯有什么必要帮怀恩伯做下这种事情?”“那是?”邵劲问。徐善然却没有回答。她有一些猜测,可是这样的猜测并没有凭据。怀恩伯与宁王的外家有联系,这看起来像是宁王会布下的棋子。可是士林向来自成体系,朝中派系林立,就是今上也需要借力施力,不可随意而为。当年的宁王有这样的能力吗?可若是那个人……若是将周姨娘安插在她家里的那个人。——她觉得帮怀恩伯做下这些事的,就是将周姨娘安插在她家里的那个人。今日第一封给她的信里,有关周姨娘的事情,他们查来查去,查到了候毓身上。她已经去祖父那里过了,祖父那里得来的消息,也正是候毓,可是祖父还比她更多查了一步。祖父查到候毓是宁王的人。宁王的人。对象自此锁定了。可她知道,从许多年之后,她清楚的知道,候毓这个锦衣卫同知一开始是借着宁王的手升上去的没错,可他真正说来,并不是宁王的人。他是阁老的人。现任的阁老,谢惠梅。而这位阁老……在许多年后,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