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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诛九族。一时之间,哀哭之声日日不绝于耳,冲天的血气哪怕在京郊那里都能闻到。京师之中,哪怕之前并未与宁王有过干系的文臣勋贵,亦人人自危,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多行一步。尤为值得提起的还是昭誉帝对此次功臣的态度。并不知昭誉帝究竟是如何考量的,这次板上钉钉的功绩有二,一是邵劲带领京营在京师中与谢惠梅所属血战,一是几家勋贵联合起来杀入宫中的队伍。但除了没有根基的邵劲明显能看到被重用之外,几家勋贵的功绩都暂时被搁置了,宫中并未传出任何消息,昭誉帝私下也并未宣人进宫,哪怕曾有窥着风向的人上折子,也全被留中不发。而这些所有的微妙、所有的血腥,在整整持续了一个月后,终于被宫中传出的要大办贵妃生辰宴的消息给冲散了。早在生辰宴三天之前,宫中就下旨召正三品命妇携其女入宫参宴,其礼制堪比肩中宫皇后。此消息一经传出,京中中便有人私下讨论:虽说贵妃如今一双子女俱丧,但陛下只怕还是怜惜贵妃,要将贵妃的位份提成皇后了。位于玉泉胡同的邵宅这几日非同寻常的安静,好似自男主人出外公干之后,这府里就缺乏了生气似的,虽新婚时挂上的大红帐幔还没有撤下,花园里的奇花异草也开得正艳,但正房里从早到晚不闻一声嬉笑的沉寂气氛,还是轻而易举地感染了阖府,哪怕是最一团孩气的婢女小子,行动中也不敢多带出一丝风来。这日正是贵妃的生辰宴。天还没有真正亮起,徐善然就自床榻上起了,由着棠心带上一众侍婢为她穿戴品服大妆。五翟的牡丹开头翠云冠。云纹两领直下大衫。深青色织绣孔雀霞披。同色禽纹金钑花坠子。以及最后的钑花金带。棠心从上到下将这层层叠叠的衣衫理得一丝皱褶不见,等一切停当之后,她却欲言又止:“夫人……”先时邵劲的官职是各方势力相争后的权宜,因此妻室的册封并没有下来,所以之前徐善然只能被称作“太太”,但眼下一个月过去,宫中的封赠不止早就下来了,眼看着邵劲随时还有可能再往上提,这声“夫人”就叫得分外自然了,“老爷日前叫人传口信过来,说是要夫人称病在家……”距离入宫时间尚还有一些,徐善然在榻上微微歪着闭目休息,她仿佛没有听见棠心的话,并无任何反应。棠心心中略有些着急,她本已经习惯了徐善然的一切主意,但现在自己的姑娘嫁了人,而邵劲又就这一件事明确给出了主意——她当然还不至于疑心自己伺候的主人是否做错了,但世上诸事,总不能全挣个对错吧?她眼看着邵劲对徐善然十分妥帖,当然也不希望徐善然因为这件事而和自己的丈夫生了龃龉。这年月,但凡主子斗法,苦得还不是底下伺候的人?但她身为婢女,乍着胆子说了这么一句已经算是逾越,此刻见徐善然没有回答,便不敢再说,只将目光转到屋子里的另一个如同客人一般的存在。高婵当然看见了棠心的目光。她知道棠心的想法,却并不会开口,只顾着拨弄一旁能清神醒脑的菩提香。徐善然此番举动或许与邵劲的关系上有些妨碍。——但邵劲如何,又关她什么事情?不多时,在高婵看着天色差不多了、该叫醒对方的时候,徐善然先一步睁开眼睛。“走吧。”她自榻上站起,金线刺绣,红绿彩织的衣衫蜿蜒滑下,便如离去的背影一样灿烂夺目。一路无话,等徐善然带着高婵来到宫门处并随同其他命妇一起进入宫中之后,时间已近正午。邵劲的官职是武官正三品,徐善然的封号自然也是三品淑人。虽说邵劲如今风头正健,等闲一二品也不愿与之相对,但在一些场合里,诸如这贵妃的生辰宴之中,徐善然依旧只能按照品级的划分,被排在最后最后一批之中,又因为在这三品里,她也十分的年轻,更得与那些年长的夫人礼让,由此便落在了最后。但哪怕自己是最后一个,坐在位置上甚至连前头贵妃的影子都模糊不能看见,徐善然也并不担心。贵妃既然想杀邵劲,就总会见她的。果不其然,生日宴还没正经开始,就有公公下来到徐善然身旁,弓着腰带着喜庆的笑脸说:“贵妃娘娘宣邵夫人上前,夫人请于奴婢前去面见贵妃娘娘。”贵妃的生辰宴上,每位命妇可带两名婢女入宫。徐善然身旁的两人便是高婵与棠心。她站起来说了声“劳烦公公”,便和这位太监一起往贵妃所在的位置走去。贵妃此刻正在宴会场旁的敞轩之中。这敞轩临水搭建,用锦缎围起挡了太阳,旁边不远处摆着宫人照料盛开的秋菊,敞轩中众人一面说笑一面赏花,温言软语,其乐融融。徐善然跟随太监进来的时候飞快朝敞轩中搭了一下眼。在眼睑抬起又敛下的一瞬间,她已经看清楚了坐在上位上比较重要的几个人。位于主位的当然是今日的主角贵妃娘娘。她头戴凤头钗,双耳缀着九层宝塔金镶红宝耳坠,额上勒着一条群仙祝寿绛紫抹额,上身是暗红色的五子捧寿对襟袄,下身是龟鹤齐龄双膝襕墨绿马面裙,口角含笑,看上去也十分雍容,只是哪怕敷了粉施了脂,面色亦显得过于苍白,这便添了一二病容了。而坐在贵妃身旁的两位身上着凤纹的中年女子,显然就是昭誉帝的两个女儿安寿公主黄焐和瑞嘉公主黄燨了。这两位之前因有着玉福公主的事情,在圣上跟前并不如何被看重,和生了玉福及代王的贵妃娘娘也不如何和睦,不过是面儿请罢了。现下局势一个翻覆,贵妃没了子女有圣宠,而两位公主到底是昭誉帝的女儿,两厢一计量,竟十分合拍,此刻便亲亲热热地坐在了一起。除此之外,在贵妃所坐的美人榻旁还有个小春凳,春凳上坐着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因侧身对着徐善然,徐善然也一时不能认清对方是哪一家的姑娘。徐善然搭眼见看了这许多,此刻已经进入厅堂冲贵妃行礼。贵妃态度十分柔和,温言地笑着叫了起,又叫徐善然上前:“长得好生俊俏,过来叫我细看看。”徐善然答应一声,走进贵妃身前,在三步的距离前停下,这正是宫中的规矩,任是哪个夫人小姐被叫了近前,也不宜真的过近。但这时候贵妃偏生笑道:“不必如此拘束,再近来与我瞧瞧,你们不知道,朝中最近可是出了一位痴情种子,这要是将他如何的痴情法说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