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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汪碧池,并着两处花圃,隔断了前往正房的路,唯有西北方向辟出一条曲折的通廊,连接禅院内各处屋舍。最令她惊喜的就是那通廊的墙壁,竟然绘满了佛家壁画,是八只人面妖兽,或面容祥和,或目露狰狞,或安静慈悲,皆栩栩如生。西岭月赞叹之余,下意识地寻找落款,赫然发现这些壁画竟是“画圣”吴道子及其弟子所画,画的是佛教的八部天龙!西岭月是头一次离画圣的真迹如此之近,心中激动不已,忍不住触摸着壁画,驻足流连。待回过神时,只听李成轩在前头无奈地喊她:“西岭?西岭?”已不知喊了几声。西岭月恋恋不舍地答应,随两人穿过连廊来到禅院正房。广宣禅师还未进门,已然高声笑道:“安成上人,贫僧与你引荐一位贵人。”只见屋内站起一位年约而立的年轻僧人,他着一袭灰色长袍,手持一串佛珠,文质彬彬、双目有神。广宣禅师引着李成轩入内,朝他介绍道:“上人,这位是今上的同胞手足,福亲王。”然后又向李成轩介绍道:“安成上人,遣唐大使空海大师的嫡传弟子。前年空海大师返回扶桑之后,安成上人因仰慕大唐文化,自愿留下。”“原来是空海大师的弟子。”李成轩礼貌地道,“本王祖父在世时,曾两次接见空海大师,本王也曾有幸与大师倾谈,可谓受益匪浅。”“哪里哪里,”安成上人双手合十,笑着回礼,“鄙人来大唐学习,才是受益匪浅。”他的汉话说得不错,但有些僵硬之感,语速也稍显缓慢。西岭月是头一次见到扶桑国人。扶桑国又称东瀛、日本国,沿海一带还有一种蔑视的叫法是“倭国”,因其人身材矮小。可今日一见,这位安成上人的身高还好,大约到她的下颌处,也不似传说中那般夸张。当然,在中原人士里算是瘦小了。几人互相见礼之后入席落座,西岭月因是李成轩带来的“奴婢”,只能站着。寺中的小沙弥适时上茶,茶汤清澈,叶如雀舌扁直,西岭月在旁看着,脱口问道:“蒙山雀舌?”广宣禅师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这位女官好眼力。此茶正是安成上人从蜀中带回的蒙山雀舌,还是今年的新茶。”蒙山雀舌,乃蜀中茶之精品,自玄宗年间便被定为贡品。西岭月长在蜀中,此刻闻到这茶香,蓦然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和对身世的感怀。她略有黯然:“安成上人刚从蜀中回来吗?”广宣禅师替安成回道:“前年扶桑使团回国之后,安成上人自愿留下游历,这两年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五日前才回到长安。”“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西岭月很是羡慕。“饶是如此,贫僧也只领略了大唐文化的皮毛。贵国地大物博,文化博大精深,实在是敝国所难及。”安成上人边说边露出赞叹的表情。李成轩则问道:“安成上人日后还回扶桑吗?”“自然要回,贫僧会随下一批来唐使团一同回国。”“下一批来唐使团会是什么时候抵达?”西岭月追问。安成上人却摇了摇头:“不好说。按照以往的惯例,少则两三年,多则二三十年吧。”“二三十年……”西岭月简直难以想象,让一个人背井离家在异国生活这么久,到底是什么滋味。她离开西川还不到半年,如今都已经思乡情切了。可她也知道,安成上人能作为遣唐使者,尤其是学问僧来到大唐,要在扶桑国内经过重重选拔,这百余年间,扶桑人都以来大唐游学为至高荣誉,学满归国之后也大多在扶桑国内担任要职。端看安成上人对大唐风土的赞叹与羡慕,甚至在不知归期的情况下长住在此,想来此言并非夸张。“上人在长安有住处吗?可需本王安排?”李成轩也关切地问道。安成上人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多谢王爷关怀,贵国德宗皇帝在世时,曾在长乐坊为家师安排了一所宅院,如今家师归国,贫僧便打算住在那里。只因那宅院久无人居,需要修缮,故而在安国寺借住几日。”广宣禅师忙道:“王爷宽心,贫僧已安排人手为安成上人修缮宅院,不日便可搬迁。”李成轩点头:“那就好。”几人说到此处,忽听一位小沙弥进来禀报:“阿弥陀佛,住持,上人的行李又到了二十几箱,请问该如何安置?”“还是搬来东禅院吧。”广宣禅师命道。小沙弥称是告退。李成轩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开口笑问:“上人带回很多行李吗?”安成上人点头:“是啊,贫僧在外游历两年,与当地一些达官显贵、文人雅士交往,留下不少诗赋、游记,还有各地友人馈赠的珍贵文集、书画。贫僧每到一地总要增加一两个箱笼,待启程返回长安时才发现,竟有数十个箱笼之多!”李成轩听到此处,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西岭月。西岭月立即会意,也问道:“这么多行李,上人是如何运回来的?”“多亏贵国朝廷在各地的驿馆啊!”安成笑着解释,“贫僧每每启程,总是苦于行李太多,后来偶遇一位兵曹大人,才得知遣唐使团只要出示印信,便可以寻求驿馆帮助。”“原来如此!”西岭月故意笑言,“上人就可以轻车简从地回来,将行李交给驿馆运送了。”“是啊,”广宣禅师也笑,“上人随行带回三十箱行李,前几日又到了二十箱,今日再来这许多,上人,我这东禅院快要放不下了啊。”安成上人连忙摆手:“真是冤枉,这其中有一些是甄罗法师的私物,她得知贫僧找了驿馆帮忙,便委托贫僧带回来。”“甄罗法师倒会找帮手。”广宣禅师低笑。西岭月听到此处,眼珠子一转,已然想到一个主意,便故意当众对李成轩道:“王爷,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府用晚膳了。”李成轩故意蹙眉,转头斥她:“急什么,本王与安成上人一见如故,还想与两位高僧秉烛夜谈呢。”“这有何难,王爷今夜在敝寺歇下便是了。”广宣禅师顺势挽留。“这……”李成轩看似很犹豫,“可是本王俗家毛病多,少不得人服侍,恐怕会给贵寺添麻烦。”广宣禅师双手合十:“王爷言重了,敝寺受皇家香火供奉,岂能这点规矩都不晓得。王爷既有意留宿,大可将府中下人带来,贫僧自会安排。”“如此甚好。”李成轩满意地点头,这才看向西岭月,交代她,“听见没有?你回府替本王打点,让郭侍卫、既明、阿翠、阿丹都过来服侍,本王要在安国寺‘小住’几日。”他重重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