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八
谈话之初，袁子曦义愤填膺满腹委屈，现在心被周晓艳越说越凉快，这村姑大姐给她抛过来的问题委实现实而尖锐。 她mama是爸爸的第二任夫人，老夫少妻年龄差距很大，从小mama就耳提面命她用功读书，生怕女儿将来像她一样脑中空空以色事人，让家里长辈看扁。 可惜袁子曦读书实在没天分，绘画倒有些悟性。她刚上大学，mama就三令五申不许她随便谈恋爱，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随意有肌肤之亲。 知道李又明是亮哥的助理，做事有分寸，袁mama才同意她入学后找李又明帮一些忙，再扩展到其他，她压根没敢提。 看着她踟蹰的表情，周晓艳心知肚明，语重心长地鸣金收兵。 “你明哥哥可不是你想藏就能藏得住的人，再说，不妨跟你明说，就你俩这事儿，从我这儿就通不过，我～不～同～意～，就算你软磨硬泡把他弄到手了，我也会想方设法勾引他，反正我是个狐狸精～” 你奈我何？ 周晓艳说到做到，这饭愣是一口没让袁子曦吃下去，她也没拦着，是聊得话题实在倒人胃口。另外外卖大排档油大盐多，不符合小公举的用餐标准。 不过袁子曦也没让周晓艳心情有多好，临出门前她撂下了几句话： “现在大家只想活在当下甜甜地谈个恋爱，谁会想那么多一辈子两辈子，也就您这种乡下jiejie。 再说我就不明白了，都分手了你干嘛要一直霸占着明哥哥，掺合他的私事，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这样特别绿茶你知道么，不是散装绿茶，是棵绿茶树！” 虽然这一场嘴炮打下来周晓艳不算输，但也没赢。接下来吃到她嘴里的仿佛不是饭粒，而是刚才小公举的话。那些话难以消化，会被反刍，味如嚼蜡。 她干脆停下无效扒饭，抬头问李又明，“真有这么绿茶？” 李又明已经吃饱了，往椅背上一靠，老神在在地缓缓摇头，“不绿茶，”周晓艳面色一松，李又明继续说道，“是棵绿茶树～” 周晓艳筷子差点飞出去戳他。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事，收拾好餐盒擦干净桌子，李又明给周晓艳泡了两片柠檬干解腻，这么长时间了，两人终于面对面坐下。李又明问，“问题到底出在哪？” 周晓艳好像很需要勇气，酝酿半天，问得小心翼翼，“你会一直喜欢我么？” 画风一秒转言情，李又明呆了一下，思忖半晌，慎重地回答，“我不知道。” “那会喜欢到什么时候？” 李又明的回答更加慎重，“没想过…不清楚。” 这些大实话，大概在周晓艳的意料之中，面对李又明的这些反应，她情绪稳定。 她想要的本来就是客观的回答而不是逼宫起誓，“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不是你最好的选择，有朝一日万一你不喜欢我了，那我怎么办…” 李又明抿起了唇，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你想过没，比起来，我可能更不是你最好的选择，而且我怕你明知道该怎么选，却因为割舍不下而故意选错。” 世俗之见对男女生命的度量衡是截然不同的。 岁月对男人相对温柔而客气，三十岁四十岁都是一朵花，而同样的时间节点对女人，那印象简直就是刻板荒谬残酷，刚超过二十五，就大有齐天大剩之嫌。 李又明直了直身体，表情凝重，“刚才你跟那小姑娘说的话，放你身上也同样适用，你最好的时候应该去享受生活，而不是耗在我身上。”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但天地在变幻乾坤在挪移，从一而终简单的梦境撑不到天明。 看周晓艳没有动怒，没有诘问诸如「你是觉得我特别物质嫌贫爱富吗」云云，李又明知道她并未曲解他的意思，还可以谈， “过年回去时马佳佳是不是跟你胡说八道来着？” 周晓艳骤然抬头，“她也找你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李又明仰头叹了口气，“所以你知道我对你奶奶最大的意见是什么吗？她步步紧逼把你养得太「懂事」了，什么事都袖手旁观，全部压给你。时间一长你就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干什么都怕给人添麻烦，她那是在控制你你知道么？！” 端起面前的冰柠檬水，李又明灌进去一大口消消气，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他还没说完， “马佳佳也是，她自己不想努力不上进，跟罗勤分了想嫁个有钱人走捷径，怕别人笑话说她捡你不要的，加上罗勤后来又暗恋你，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初中生了，你还真当回事～” 周晓艳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要是不胡搅蛮缠，不插科打诨，她说不过李又明，此人向来逻辑缜密，思路清晰，他说的话，她只有认真接收好好理解的份儿。 不过突然，她后知后觉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罗勤！？他？！暗恋我？！” 不管男女，貌似对情敌的分辨能力要高于追求者，像尤清扬袁子曦，周晓艳见一面就能闻出味儿不对来，楚然对她的好感太明显了她又不瞎，可罗勤是什么情况，她实属没想到。 她几乎没注意过这位老同学，只记一个高高大大的轮廓，连模样都不甚清楚。 “你逗我呢？罗勤？！咱俩都认识的那个罗勤？不是…咱俩的事他从头到尾都知道，他怎么会喜欢我！” 李又明斜了她一眼，凉凉道，“他是男的你是女的，他怎么就不会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