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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我不能为你跟人打架么?”“可是确实就是……不一样啊……”夏炎吸了口气,好像还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你能为别人吃亏,但别人为你吃亏就是不行是吗?”韩竟不笑了,直起身来深深看了夏炎半晌。“我觉得,你在潜意识里面总认为自己低人一等,好像你为了别人做出怎样的牺牲都理所应当,但你自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任何一点同情或帮助。我真的很好奇这是为什么。就算是像我这样出身的人,就算在我童年寄人篱下最抬不起头来的那段时候,都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有人打我,骂我,往我身上吐唾沫,我不能还手,我不能吐回去,但我会在心里记下一笔账,我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那些人,这是你们欠我的,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们还。……可你呢?”韩竟严厉的眼神和语气让夏炎微有些躲闪,他慢慢垂下视线,似乎又想把脸藏到枕头后面去。夏炎的这种自弃的心理从来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让韩竟烦躁起来。他在原地踱了两圈,接着转回来猛地一拳砸在夏炎怀里的枕头上,把那枕头整个压了下去,让夏炎再没地方可躲。四盒百利滋散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你看着我!”夏炎被韩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听到韩竟的话就猛地停下,身体僵得一塌糊涂。“今天要是没人说话,是不是让你跪个一百次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明摆着有人欺负你,你就这么老老实实让他欺负?那王哲,特么就是个混蛋!我就是看不过去他,就是想揍他一顿,要是真因为这个惹上什么事情,那也是我一个人自作自受,跟你没一丁点关系,你犯不着往自己身上揽!”夏炎慢慢地摇了摇头,“不是的……”“那是什么呢?”韩竟深吸了口气,把缠着创可贴的右手手指举到夏炎面前,“你觉得你给我造成了麻烦,你觉得你亏欠了我,你想不到方法补偿,所以你厌弃这样的自己。可你咬的时候想没想过,如果舌头下面的大血管破了,血呛到肺里,是真的可能会出人命的?”像Lit所说的,夏炎那时是真咬。可在那种没有剧本的表演中,没人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咬韩竟之前,夏炎真正想咬的人是他自己。夏炎犹豫了一会,终于垂下视线,又一次慢慢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那是什么呢?”韩竟放轻了音量,再次问道。夏炎沉默了很久,才重重地吞了口口水,下定决心一般地开口:“……我其实知道我自己有问题。”第50章拥抱“我……一直到八岁都没说过一句话。”夏炎有些艰涩地,这样说道。韩竟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的对话会变成这样一番剖白。这或许会是夏炎内心最隐秘的角落,或许会是夏炎一生中所说的最沉重的一段话。而他要怎样接受这份重量,说实话,他还没有想好。然而他却也没有勇气打断夏炎的叙述,直觉告诉他,如果错过了这一次,这些事情,夏炎也许永远不会再提。“那时我害怕外界所有的事物,害怕所有的人,有陌生人接近的时候,我会歇斯底里地哭喊,跺脚,用头去撞墙,摔能摔的一切东西,咬人,咬我自己。我爸带我看过无数医生,中医西医,心里疏导,催眠,甚至电击……最后都毫无效果。但是后来那病似乎奇迹般地好了,没有原因,忽然就可以说话了,忽然就不怕人了,而且那么乖那么听话,从来不会惹事。所有人都喜欢我,长辈会说这孩子真不错,将来肯定有出息。家里人对我八岁前的事决口不提,好像我一出生就是八岁,就是像现在这样的。”“可是他们不知道,我都记得啊……八岁的孩子,应该早就开始记事了吧?”夏炎微微笑了一下,笑容显得有些凄惨。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轻,仿佛在描述一个易碎的梦境。“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种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向我压过来,周围的一切都有重量,连空气都是如此,那些东西、那些人拼命挤压着我能够存在的一点点空间,每一双友好地伸向我的手,对我来说都像是最可怕的入侵者,将我推向更深的焦虑和恐惧,让我的呼吸更加艰难……”“……如果能说这是一种病的话,直到后来,直到现在,这病大概从没有彻底治好。你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这么抗拒给别人造成麻烦,这么抗拒接受别人对我的帮助,或者说,这么不知好歹。这也许是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仍然并不认为得到别人的帮助是让我欣喜和快乐的事。我说不太清楚……可是在我的潜意识里,常常还会觉得,那些伸像我的手是那么可怕的,他们让我真诚地感到恐惧……这就像有人怕狗,有人怕蜘蛛,有人怕鬼,都没有什么理由。”韩竟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是这样,夏炎的世界真的太可怕了。他惧怕着跟别人产生任何关系,惧怕着跟他人的一切交往,并不是因为个性软弱怯懦不敢与人交往,而仅仅是因为,对他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可怕的,就是凶恶的。在他的世界里,常人眼中的一切美好,那些温暖、那些体贴、那些关怀和爱护,对他来说都是荆棘,都是张牙舞爪的鬼魅。这个人那么好,那么善良,用他心中全部最柔软的感情去对待这个世界,可世界回报给他的,却永远只有最冰冷尖锐的伤害。夏炎的世界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因为他在有意排斥别人的进入。是因为他的世界中,只能有他一个人。那么,韩竟以前自作主张去接近夏炎,给予对方那些帮助,那些自以为是的关怀,是不是反而最无可避免地伤害了对方?韩竟想要说点什么,却觉得在这样的世界面前,一切的语音都显得那么苍白。他想把手搭到夏炎肩膀上,想拍拍他的后背,想紧紧地拥抱他,传递给他一点温暖和力量。可是,他不敢。他的左手抬到一半,就那么停在半空中,再落下两寸就能贴上夏炎的手臂。可是,他不敢。两寸的距离,却像隔了整个世界。那时他握手成拳,整条手臂都因为无处发泄的力量而不断发抖。他的手就停在那里,他不能放下,却也无论如何不愿收回。慈父仙逝以来,这是韩竟两生两世之中,第二次感到如此巨大的无能为力。夏炎的喉结上下滑动,嘴唇微有些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