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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在戏班子租的那间大宅子门前停着一辆有身份的人才能做的黑色漆皮老爷车,鸣了几声喇叭,傅云青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迎出门去,此时此刻还是卯时,大院里只有少数几个勤奋的弟子在练功,看着傅云青居然亲自去打开大门不禁有些吃惊。打开门后,傅云青看见的是成叔的脸,成叔先是笑着和傅云青打了个照面,然后带着身后的家仆走到宅内,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一瞥看着傅云青,道来:“傅班主,不知,我家少爷此时在何处呀,劳您带路。”傅云青脸色并不好,灰青色的眼袋仿佛透出了他并没有好好休息的这一讯号,可他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到了成叔的面前,带着他们一干人走到关着老三的那间房门前。走到房门前,傅云青掏出钥匙,慢慢地打开了门,门吱呀的声音并没有吵醒睡梦中的老三,此时此刻他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只着单衣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成叔嗔怪一声,“傅班主,我们叶家也没有亏待你,你这样对我家少爷是……”“成叔有所不知,老三他,哦不,少爷他不……”“好了,别说了,你们几个愣着干嘛呢,想让少爷感染风寒吗,快把少爷扶起来。”成叔回头朝着家仆吼了一声,家仆们毛手毛脚地也不知轻重,就这么把老三从地上拉起来,老三被这一番动静给弄醒了,他抬头看着傅班主,傅云青转过了头。又看向了一脸笑容的成叔,老三并没有反抗什么而是一脸平静地推开家丁,说道:“让开,我自己会起来。”老三默默地站了起来,抬头看向昨天那个被捅破的窗户纸,心中一涩,嘴角泛起苦笑,并无其他反应,成叔仿佛请示般,对着老三说道:“少爷,时间紧,不如我们……”“好,走吧。”这一夜,老三好像想通了什么,又似乎割舍不下什么。左脚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老三顿住了,蓦地对着傅云青跪下,说道:“师父,感谢您对老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以后有什么能用到老三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老三,老三必定肝脑涂地,还有一件事……”老三咬了咬嘴唇,继而又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了,师父,跟怀秋说,我死了吧,让他别找我。”这句话说完,在场的人都听出老三哽咽了。“好,好,好孩子,起来吧。”傅云青这一刻仿佛也苍老了十岁,一把扶起跪下的老三,又把他抱在怀里,说道,“老三,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老三没作声,眼泪早已决堤,不过又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傅云青,转身下了楼梯,一路奔向宅院门口,身后的成叔和一众家仆也跟着老三的步伐离开了宅院门。老三看见汽车并无动容,就好像一副行尸走rou,木木地进入了汽车里,成叔坐在他的身旁,一句话没说,老三的眼泪不可遏制地流下来,可又倔强地拿袖子不停地擦拭着,汽车发动了,轰鸣声掩盖着时不时的抽泣声。“师哥!”不知什么时候,怀秋突然从宅院门口冲了出去,一路猛追着那辆汽车,年龄毕竟还小的怀秋始终跟不上汽车的速度,怀秋边跑边哭,为什么师哥要走,问爹爹也一言不发,怀秋还穿着纯白的里衣,眼泪模糊了视线,可他依旧还跑着,宅院门口的这一条小巷好长好长,好像永远跑不到尽头,老三似乎是听到了后面不停的呼喊声,他和成叔一同回头,才看见怀秋小小的身躯在远处不停地追赶着,成叔动了恻隐之心,对着老三说道:“少爷,不然,我们停车吧?”“不,继续开。”老三回着头看着怀秋奔跑的身影,手里拿着他送给怀秋的拨浪鼓,老三又用力抹了自己的脸一把,坐正了自己的身体,可是心如刀绞般痛,他甚至最后没能好好抱抱他的怀秋,怀念他奶声奶气地喊自己师哥,怀念他用他粉嘟嘟的小嘴亲他的脸颊,可以后都再也看不见了,让他忘了吧,忘了我吧,这样对谁都好。老三默默地这么想。“怀秋!”从怀秋背后赶来的秦鹤亭追赶上了,怀秋跑着跑着跌倒了,汽车扬起的灰尘扬得空气里全是尘土,怀秋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又被尘土呛得直咳嗽,秦鹤亭一把把怀秋抱起来,怀秋捶打着秦鹤亭,吼道:“师哥为什么要走为什么!!!”秦鹤亭只是静静地抱着怀秋往宅院门口走,怀秋不停地挣扎似乎是想要挣脱秦鹤亭的怀抱,秦鹤亭冷下了脸,怀秋依然没看见,大喊:“你放开我!!二师兄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师哥!!呜呜呜呜!!”“闭嘴!!你师哥不要你了!你不要去找他了!他也不要我们了!”秦鹤亭怒火中烧内心又无奈,对着怀秋狠狠地骂着,怀秋微愣,继而又嚎啕大哭起来,秦鹤亭皱着眉,把怀秋抱着,纹丝不动,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似在想些什么,又继续走回宅院。两个月后。戏班子里里外外都在忙,北平马上就要有战事了,重要官员们也都撤走了,只留下老百姓在这偌大的北平里,像是孤独无助的迷鹿,不知自己何去何从。戏班子也要离开北平准备去湖北了,傅云青在这两个月里好像老了很多,怀秋现在也很乖,每天都按时练字上学,不哭不闹,静静地坐在那儿的时候俨然是一个可爱的娃娃,他再也不和任何人撒娇,他变得独立,变得更懂事了。傅云青也苦涩地笑了,不知道怀秋变成这样是好还是不好,老三的离开,让所有人都很沉重,就一如这北平的天气,灰蒙蒙的。备好了马,启程了。这几年战火不断,最遭殃的还是老百姓,住的地方没了,吃的东西没了,还有谁能惦记着听戏呢,所以,傅云青遣散了一些早年想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兄弟,带着自己的几个徒弟和亲戚准备返回家乡,安安定定地带着怀秋长大,做一些小本生意,傅云青知道,这戏啊,恐怕是唱不下去了。数九隆冬,一个月的行程都在雪里走着,马儿体力不堪重负,人亦如此,傅云青就在途中生了病,荒郊野岭,即使周达武的医术不错,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头的草药早被熬尽,这大冬天雪地里的哪来的草药呢。怀秋一直坐在傅云青的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傅云青微笑着看着怀秋,唇不仅发白更带着青紫,苍白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又反手抓着怀秋的手,笑着,“没事的,爹没事。”嘴上说着没事,这大半个月的风寒都没好,且傅云青高烧不退,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显然也没好好休息,怀秋一直盯着傅云青,周达武让他盯着,别让傅云青睡着了,他们几个人去前面驾马了,秦鹤亭和陶竹元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傅云青和怀秋,怀秋抬头看着如同□□般的天空,硬是把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