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另一面
井然盯住沈巍看着他的眼睛，语塞，怎么会突然就到了这种话题。井然自认是直的，从小到大都是，也没想过沈巍是不是这种奇怪的问题，被沈巍问出来，他心里就不敢肯定沈巍是不是了。 “都不是。”吧？ 沈巍轻笑，表情看着很是别有意味。 井然不甚明了，这意思是……是？是要亲他？还是是同性恋？应是后者吧，前者一点道理都没有，就算沈巍是也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这样。 井然说不好现在的气氛是奇怪还是尴尬，好在听到了门响，母亲买菜回来了，那种似是而非的诡异感一下就消失无踪。 沈巍起身来，“白阿姨，需要帮忙吗？” 白亚茹连忙挥手，“不用不用，井然你快带小沈踏实坐着，我很快，啊。” 沈巍没坐，“带我再看看你的房间可以吗？主卧我一个人住觉得有些大，也许你那间更适合。” 井然没理由拒绝，那种感觉消失后，一切正常，他想恐怕是自己想多了，当即带沈巍上楼去看自己卧室。 “请进。我出国后很少在家，好多摆设还跟我高中时一样。” 沈巍进门后很快注意到一个木制建筑模型，本着礼貌没有上手，只是看得仔细，“做得很精致，布局也很漂亮。” 井然只有被夸到专业，才会露出几分内敛的傲气来，“是好几年前做的，并不成熟。” “你很有天赋。” 井然一笑，“沈哥在大学里是教什么的？” “生物工程。”这么说着时，沈巍毫不避忌的目光倾注在井然脸上，明明带了笑意，却让被他视线锁住的井然想要后退。 井然不自在地往后一退，脚后跟轻绊在床脚，往后跌坐在了床上。一愣神的工夫，他面前两步之外的沈巍突然靠近，倾身几乎将他笼罩在了其阴影之下，属于这个男人的侵略气息一下子将他裹住，鼻息间嗅到了仿佛裁自《诗经》某一页的缱绻淡香，令人沉醉又令人无端战栗。 井然双手撑在身后侧的床铺上，寻回被夺走的声音，“我不是。” 沈巍倾身与他四目相对，根本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身体接触，“没有人说你是。”沈巍继续说，“你要知道，合同签了也是可以违约的。” 井然眼神一闪，不可置信，为什么同样一个人，前后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买下来，又何必等着赔违约金？” “如果五十万能买到这样一份惊喜，何乐而不为？” 沈巍说话时，丝缕热息往井然脸上窜，这种感觉让井然很不适应。井然伸手按上沈巍胸膛用力一推，竟丝毫没推动，一收手还自己没支撑住倒向床上，他立时惊觉这位置对他更不利了，抬起脚往床里挪，翻到另一侧床边下了地。 沈巍直起身，没有半点要阻止的意图。 井然牢牢盯着沈巍，蹙眉，分辨不清沈巍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个人体内的血液重量占到7％－8％，白阿姨目测60公斤左右……” 井然视线晃动，看向沈巍身后不远处的房门，“你想干什么？”他跑过去锁上了门，贴在门背后盯着沈巍，语气冷静了不少，“你想做什么？” 沈巍扶扶眼镜，目光又恢复了那种让人感到亲近的温和，“我只是举个例子，如果这里发生血案，想必会影响房价吧。” 井然后背紧紧贴着门，不挪寸步，沈巍看起来像在开玩笑，但又让他不由觉得，这种事沈巍做得出。 自从他在机场被带走，一切正常的秩序都在脱轨，半自虐半臆想的恐惧感从他脚底往上蹿升，随着血液回流攫住了他的心脏。 沈巍再次向他靠近，步伐在视线里拉得缓慢。 沈巍在井然身前停下脚步，整个人投落的阴影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侵略气息与撑在门上的双臂一起圈成暧昧又令人恐慌心悸的禁区。井然不敢动也不能动，他后背紧贴着门，双臂旁是沈巍似触未触的腕，这气息压迫着他，让他本能地想要躲开这危险，却又不得不仰起下巴与沈巍近在咫尺的眼神相撞，他不能退却，至少要让沈巍知道，他不怕他，如果沈巍胆敢做出什么越界的事，他同样会让沈巍付出代价。 他不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温室里的花朵了，就像花房里的那些花，母亲一走，没有人能再像母亲那样看顾它们，它们只能自生自灭，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眼前的这个男人，井然在之前真是瞎了眼，竟然觉得这个人是帮了他们母子俩，一度心存感激，甚至有过那么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被吸引。 井然咽了咽喉咙，因紧张染了薄汗。 沈巍柔和的视线随那漂亮的喉结一动，开口声音温柔入骨，“怎么办，你看起来可口得已经在挑战我的自制力。” 井然剧烈地呼吸了一下，这声音太蛊惑人心，他握紧拳头，指甲刺着手心，“收起你这一套把戏，我说了我不是，你等着付违约金吧，不要再踏进我家门！” “照合同，等钱一到账，这个家就不属于你了。” 井然咬牙，“你究竟想做什么？！”饶是他很想保持修养，面对这样的人，他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是吴家堂口那个男人，一看就是坏人，他心里根本就不会屈服，可这个沈巍，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现在对方都还对他和颜悦色，可他就是打心底里感到恐惧，这是从来没有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很特别的一种人。 井然从小家境优渥，不是没见过有钱人的怪癖，可这沈巍很不一样，他不是他认知里的有钱人。沈巍很有涵养，受过高等教育，满腹诗书气自华，就是说的他，如果他不自己暴露出另一面，根本不会发现这样的人骨子里的恶质，他根本没有伪装，而是他的三观构筑出的就是这样的人，温和有礼是真，视他人如玩物也是真，只有真正让他感兴趣的对象才会勾出他的这一面。 只是此时此地的井然，万不会认为这是他的幸运，平白无故遇上这种难以应对的男人，他只知道，无论如何不能让沈巍伤害母亲一根头发，无论眼下他要付出的是什么。更何况，他并不觉得失了家里的经济来源之后，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对方觊觎的。合同他是一条都不放过地亲自看过的，那上面也做不了手脚，他实在不知道沈巍想干什么，这房子卖不卖得掉，跟沈巍没有关系。 沈巍观察着眼前人不安思虑的眼神，还真是让人意外地不设防呢。这个井然看起来有些清冷不易接近，其实有什么心思基本都会写在脸上。沈巍嘴角弯着，被保护得很好的小点心，第一口一定很有趣。 井然突然发现沈巍再度凑近，脑子里警铃大作，抬手就要推，按在沈巍胸膛上，指腹透过衬衫隐约感觉到温度。 沈巍唇压着井然的唇，并不用力，一个堪称温柔如水的吻。 井然刹那觉得，沈巍唇上的温热柔软像在寸寸往他唇上贴上烙印，甚至都没有深入，只是贴着唇瓣不断地厮磨，流露出一股惑人心智的缠绵意味，让他产生一种对方是在对待珍视之人的错觉。 井然用力抗拒着，却只越发感受到沈巍的体温与口中淡淡的咖啡味，简直太犯规了，这是他最喜欢闻的咖啡味。可是他没有被攻陷，直到沈巍往后退开，他也没有收起推拒的手。 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空气，井然盯着沈巍的眼神乍看起来还真是有些唬人，可那一层淡淡的水雾同样骗不了人，身体被挑动，只有理智还在重重防备。 沈巍拍拍井然裤袋。后者受惊地往旁边躲闪，仍生气地瞪着沈巍。 沈巍嘴角上扬，低头理理衣襟和袖子，“晚上到这里来。”他抬腕看表，“我下午会联系银行准备转账，不用你做别的，你来，我就支付，这是买家的诚意，我希望也能看到你的。” 见沈巍伸手，井然全身紧绷，如惊弓之鸟，“你做什么？”他背仍紧贴着门。 沈巍绕到他腰后，姿势像要抱他，然而沈巍只是摸上门把手，“白阿姨应该快做好饭了，收了你的款待，也不能辜负白阿姨的手艺。” 井然无言盯着沈巍，半晌才让开，一手按着沈巍握把手的手，“不许动我妈，你要玩什么，我奉陪。” 沈巍一笑，“言重了，我不是你的债主，我们，是公平交易。” 井然几乎想骂人，腹诽，你比债主还恶劣！ 沈巍侧头看井然，“不放手的话，我倒不介意在这里继续，就当提前试试床。” 井然迅速收回手，“你一定要开这种玩笑吗？”他不想再听沈巍说出任何暧昧的话，伸手去拧开了锁。一旁的沈巍收回了手。 井然打开门，再次低声告诫，“不要乱来。” 沈巍但笑不语，身上气势一敛，扶扶眼镜，完全又是初见时那副温文尔雅的无害模样了。 井然克制着情绪，无论如何，先等沈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