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梦魇(安安的童年阴影)
“公子别气!”陶言慌忙替他擦拭,同时小声安抚道:“她就那德性!若是气到了,岂非如了她的意?” 安寻悠不耐地扭开了头,他不需要这种开解。难道他真会跟那种女人一般见识?不过是想到他的娘亲竟然挑中这种儿媳妇,觉得讽刺罢了。 这陶姑娘不懂他,可眼下又没有别人可用,他不能不心烦。 “委屈小姐了。”大祭司递过来一条黑丝巾。 “好说、好说。”樊蓠了然地接过来,蒙上了自己的眼。 这些天,但凡是在白天赶路,她都被黑丝巾遮了眼——应该是防着她记住沿途的地标。 樊蓠虽然目不能视,却依然能感知到环境的变化。这一路走来,气温降低,风也变得凉了,却不干燥,可见并没有往内陆去;再加上经过越来越多的山野之地,毫无疑问,他们正前往北部偏东区域。 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李沐鸯从小在南疆长大,且南部湿热地带更能发挥出蛊虫的威力,所以樊蓠本以为她会藏匿在南方。 但或许李沐鸯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吧。 樊蓠摸索着趴上大祭司的后背——果然,背型和骨骼走势又变了。 “大祭司是真神秘啊,连体型都不愿暴露。要不是您一直披着斗篷,我还以为您被调包了呢。” 大祭司并不接她的话,只提醒她抓稳自己。 樊蓠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我有点好奇哈,你是往常都这样呢,还是因为现在每天都要和我近距离接触,不得不这样呢?” 她之前向青巫师旁敲侧击地问过,那老滑头压根不正面回答,每次她提到大祭司的相貌特征,都被他打着哈哈躲过去了。 这让樊蓠更加怀疑他们是在特意防着她。“还有啊,如果你护送的是其他姑娘,你也会像这样,伪装到骨头吗?” “在下对各位小姐自然是一视同仁。”大祭司还是老一套说辞。 “若小姐真是主子娘娘的血脉,以后自有见到在下的机会。如今,在下只是谨慎行事而已,行走江湖,习惯了,还请小姐见谅。” “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我就随口一问。” 话虽如此,樊蓠依旧疑心不减。行事谨慎?那怎么别人不伪装一下,难道别人都是不谨慎的? “唉,也就这种时候能和你聊聊了,平时都有那油腻大叔跟着,烦死——呃,他不在旁边吧?”青巫师就没有像大祭司一样把自己包得这么严实啊。 “在后头呢,听不到。” “那就好。大祭司轻功了得啊,背着我还能把他甩开。” 每天都要改变自己的体型,这实在是谨慎过头了吧?她怎么觉得对方不仅是为了隐藏身份,更是为了扰乱她的判断! “小姐过誉了,在下轻功一般,只不过青巫师不善此道而已。” “哈哈,对手太菜。” 是不是……对方不想让自己认出来才如此严防死守,他(她)是自己之前就认识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樊蓠呼吸一滞:是谁?会是谁呢?她不记得自己之前接触过跟李沐鸯有关的人哪! “小姐,你怎么了?” “哦——没事,就是突然想起,这种轻松的日子不知道还能过多久啊。我们这些天日夜兼程,应该快到了吧?” 大祭司顿了顿,“嗯”了一声。 樊蓠叹息,“也不知道我娘如今变成什么样了,是不是依然疼爱我呢?” “你……后悔了吗?让我这么快将你送过去。” “嗐,后悔什么?后悔也没用啊,难不成我后悔了,您还能再把我送回去啊?” “不能。” “啧,我跟你开玩笑呢。我呀,不仅不后悔,还得谢谢你呢!”她必须尽快见到李沐鸯,赶在其他女孩之前。 等她的身份得到了证实,其他女孩尚在途中,她们还不知道李沐鸯的藏身之地和真容,那时候她才有可能说服李沐鸯放过她们。 虽然,不确定她那位娘亲会听她的。可她必须尽力而为!否则要是连累了其他无辜女孩,她余生难安! “只不过,太久没见到她了,这些年我也经历了一些事、变了很多,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 在小女帝的记忆里,对她这位母后并不亲近。李沐鸯当初假死脱身,也并没有带走她这个女儿。 如今对方派出这么多高手来接自己,是想将女儿庇护在羽翼之下,还是别有目的? “小姐不用太过忧虑,主人喜欢您又如何?不喜欢又能如何?”大祭司难得话多起来,“终究是亲母女,血浓于水,是其他人比不了的亲近。” “呵,说得也是。” 【 李沐鸯雍容华贵地坐着,正慵懒地品茶。 据传她这把座椅所用的金丝楠木品质不次于龙椅,扶手上镶嵌的每一颗宝石都价值连城。 然而无论这些死物如何耀眼夺目,都难挡她半分艳光。 这就是夏秦的皇后,宠冠后宫十八年、让三千佳丽都黯然失色的皇后。 安寻悠有些慌张地移开了视线。他刚满十二,与异性的接触仅限于娘亲和小妹,却也有对异性的审美直觉。 皇后娘娘当真美艳不可方物,甚至让人质疑这人间是否当真存在此等美好。 可是,安寻悠不知道她派人将自己叫来做什么。不是说想问问太子哥哥的功课吗,怎么开始向他说起她身边的丫鬟了? “听说安公子房中还没有丫头照顾?唉,安相爷为国事cao劳,对家中的小事啊,是有些顾不上了。” 安寻悠迷茫地抬起头:“娘娘,小人有丫头伺候。”皇后为什么强调“房中”呢? 李沐鸯愣了下,掩唇笑起来,“看来相府依旧拿公子当孩子啊。” 她身边的公公上前一步,笑眯眯解释道:“安小公子,娘娘说的可不是一般的丫头,而是您的通房啊。” 通房……安寻悠臊得不敢抬头。 他隐约听爹跟娘提过那么一嘴,但是祖母说他还小,不必急于通人事,少年人易沉迷,若是伤了身子、消磨了心智,那可就不妙了。 他磕磕巴巴地复述着祖母的话,却被皇后娘娘温和地打断了。 “本宫对前朝之事帮不上忙,但关心一下相爷的家事、保他无后顾之忧还是做得到的。” 李沐鸯轻抬了下手,方才她介绍的小丫鬟便走到了安寻悠跟前。 “这丫头今年十四了,正是鲜嫩如花的年纪,虽然只是宫女出身,但模样是真标致,人也干干净净的,去安公子房中伺候,应当不算委屈公子你吧?” “我……小人不需要!”安寻悠又羞又气,原本冷白的小脸瞬间涨红了。 他怎么可能接受别人随意指派来的女人?会惹祖母生气的!爹娘也一定会很失望! 那大太监却又向他靠近了些,小声提点道,“安公子慎言呐,皇后娘娘赏赐,臣民哪有不谢恩的道理啊?” 安寻悠憋屈地看向皇后,却见对方眼中满是不悦,嘴角也挂着浅淡的冷笑。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对自己的“不知感恩”很不满意。 皇后可真是霸道! 然而安小公子平日里再骄傲,现下也知道服软。他当即下跪请罪,表示自己家规严苛、不可沉迷女色。 李沐鸯却勃然大怒:“大胆!本宫一心为你们安府着想,你却这般放肆无礼?” “念在你年岁轻,本宫姑且不计较你冒犯天家之罪。可你句句暗指本宫蓄意引导你走上歧途,本宫岂容你污蔑?!” 安寻悠有点懵,“小人并无此意啊。” “金霖,你今儿个就跟定了安公子!本宫倒要瞧瞧,堂堂相府子弟是不是因为一个通房丫头,从此就走了邪路、入了魔道了!” “若是没有,”李沐鸯美目园睁,视线如冰刀般刺过来,“就是他危言耸听、欺骗天家!” 安寻悠大惊失色,眼见那丫鬟竟一下抱紧了自己开始上下其手,立即拼命挣扎! 她们是不是疯了?这是在做什么?是想现在就把这“恩赐”给他吗?! “滚开!” 那名丫鬟被他掀翻在地,磕破了额角。 李沐鸯怒不可遏,斥责他不识好歹,要给他一点教训。 “把福喜、福乐叫来,他们不是惯会逗弄孩子嘛,好生伺候安公子!” 】 陶言是被一阵痛苦的低吟声吵醒的,她在黑暗中迷糊了一会儿,才陡然反应过来:安公子! 她悄悄掀开车帘向外张望,借着冷白的月光,看到了躺在地上呻吟的安寻悠。 唉!陈大小姐啊,你做人是真的不懂留余地啊! 今晚睡下之前,陈璧的大小姐脾气上来了,非说男女共处一室对她清誉有损,嚷得青郞他们过来将安公子抬出了马车才罢休。 那些暴民本就对安公子没有好心,自然不会好生安置他,只是将他丢在地上,盖上一层破草席罢了。 陶言下了车,试探着凑上前去,“安公子?安公子?” 安寻悠依旧紧闭双眼、紧锁眉头,额头布满了细汗,口中时不时溢出低吟。 看起来好像很痛苦啊。 她看了看四周,那群暴民并没有全都睡着,他们一直是有人值夜的,也不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但是很明显,人家不想管。 陶言斗胆伸出手碰了碰安寻悠的额头——这么烫?! “喂!你们快过来!安公子病了,烧得很严重!你们听没听到啊?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