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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夏季粮草青黄不接,且天气太热,最忌在冬与春,冬日酷寒,而春天开战,便无法屯田,无法屯田,来年便没有粮草。金人多以牛马为食,不事农耕,若卓勒泰是在等冬春交接之时机,那实在是阴险得很,因为他们最希望的就是速战速决,否则这一战拖过了春种,来年广宁的田里将颗粒无收。卓勒泰要么是有心要拖过春种,要么是在逼着他们主动出兵。商议了一天,他们也暂时未有决断,只得继续派斥候去探查敌情。众人散去后,燕思空对元南聿说道:“我回广宁多日,一直想去元家旧宅看看,只是不愿一人前往,你跟二哥一起回去吧。”元南聿苦笑一声,“那处荒废多年,恐怕看了也是徒增伤怀。”“你不想去吗?”“想。”元南聿垂下了眼帘,“想去,但又有些害怕。”燕思空笑笑:“我也是,所以便叫上你与我壮胆。”“走吧。”“思空。”封野走了过来。燕思空扫了封野一眼,面色十分平静。“你要去哪里?”“回老宅看看。”封野迟疑道:“我同你们一道去可好?”“狼王军务繁忙,不要在这些琐事上浪费时间了。”“那里曾有你我童年的回忆,怎会是琐事。”燕思空蹙起眉:“那是我与我弟弟的家,狼王要追忆过往,还是改日吧。”封野的脸庞黯淡了下来,他低声道:“来人。”封野的贴身侍卫捧着一件厚厚的皮氅走了进来。燕思空和元南聿都一眼认出了,那是封野为他做的那件熊氅。封野拿起熊氅,轻声道:“我自离开太原,一直都带着,望有一天它还能为你挡风避寒。”“不必了,我……”“穿上吧。”封野殷殷地看着燕思空。燕思空不想在此事上纠缠,实际上,能与封野少说一句话也是好的,他道:“多谢狼王。”封野展开熊氅,绕到了燕思空身后,亲自为其披上,当盖上肩头的时候,他多想顺势从背后将人抱在怀里,他希望能为燕思空挡风避寒的,是他自己。元南聿默默地看着封野和燕思空,一言不发。燕思空裹了裹大氅,朝封野行了个礼,拉着元南聿走了。梁慧勇的衙门离元家旧宅不远,俩人踩着薄雪,并肩走着。“你还记得这条街吗?小时候我们跑过无数遍。”“当然记得。”元南聿微微一笑,“这条街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那家豆腐坊,娘叫我们一大清早就来排队,来得越早,打到的豆腐就越嫩,那家卖刀斧的,老板五大三粗,长得好吓人……”他顺着记忆的脉络,如数家珍地说着他对这条街的记忆,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小时候觉得这条街好长,好像走一个来回,一天就没了,如今看来,只有这么短吗……”“是啊。”燕思空也感慨道,“小时候觉得广宁好大,大的没有边际,如今看来,它是这样地小。广宁没变,是我们长大了。”元南聿沉默了,这二十年在他们身上烙印下的道道伤痕,细数来都是痛彻骨髓。伤感的气息在俩人之间流淌。“二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计划好了要假死遁走,还是……”燕思空低声道:“如今还重要吗?”“我想知道。”元南聿偏头看着他。燕思空顿了顿,道:“我没打算走,是阿力将我从火中救了出去。”元南聿深吸一口气,胸口堵得慌:“二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轻生。”“‘轻生’二字,不适宜用在我身上,我并非悲痛欲绝因而要寻死觅活。”燕思空平静地说,“只是在当时当下,我觉得我死了比活着更好。”元南聿咬了咬嘴唇,黯然道:“是因为我对你说了那些话吗?”“不是。”燕思空忙道,“与你无关。”“那是因为……封野?”燕思空垂下了眼帘,没有回答。“二哥,我眼见着你们变成了这样,因为大哥,因为我……”“不,聿儿。”燕思空淡淡一笑,“我与他走到今天这般田地,其实与你们关系不大,从前我确实亏欠于他,而他遭逢的变故,将他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们之间,是积重难返。”“……但他,确实对你……”元南聿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是啊,他对我有情,我知道,那又如何呢。”燕思空双目失神地看着天地间的苍茫白雪,“恐怕连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爱恨与执念的差别,我也难以辨认,他爱我时,一往而深,他恨我时,百般折辱,哪一个是他,又或都是他,我怎知他今日情深款款,明日会不会就风云突变。”元南聿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如今只想着用封家军来守住辽东,旁的,都微不足道。”燕思空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凝,“尤其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第303章俩人凭着记忆走到了元家旧宅。想象之中,它应该已是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但令兄弟俩意外的是,那宅邸看来虽然老旧、质朴,却并不残破,门楣上的匾额还有新修补过的痕迹,门上挂着一把锈了的将军锁,但仔细一看,只是虚挂着,并未锁上。俩人对视一眼,皆有些疑惑,莫非里面住了些无家可归之人?元南聿取下了冻得像冰块一样的锁,推开了门,门页发出粗嘎地声响,跨过门槛,眼前出现了一颗高高的银杏树,寒冬腊月,光秃秃的枝丫上挂满了霜雪,那肆意伸展的沧桑与满树银花的高洁相辅相成,以天地为画卷,一股形销骨立的凛然之气仿佛跃然其上。那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爬上爬下的大树,树干上那简陋的小木屋,曾经是他们的秘密堡垒,如今在风雪肆虐中摇摇欲坠。看着记忆中的一切,兄弟二人难掩心中悲怆,久久不能言语。这是他们的家,奈何昔日的幸福已经长埋在冰雪之下,永远不能再见天日。元南聿伤怀道:“二哥,这二十年,真像一场噩梦。”燕思空鼻头一酸:“若真是一场噩梦,便好了。”噩梦起码会醒。他们慢慢穿过庭院,走向内院的厢房。元卯为官清廉,宅邸不大,不过几间屋舍,这里果然有人清扫修葺,屋子大抵还保留着原貌,旧而不破,但并无人居住。难道是梁慧勇派人维护的?可梁慧勇不曾说过,且这二十年他在韩兆兴手下艰难求生,恐怕不敢令人来做这样的事,若被韩兆兴那等卑贱小人发现了,岂能轻饶。“不知是谁在清扫。”元南聿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