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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聚,非得说“离”,没听说谁家给孩子起这种大名的,真是要多吉利有多吉利。他的亲妈和后爹俩文盲净顾着“湿意”了,给孩子起这么个名,纯粹是没事作死玩。这不吉利的名字将和小丫头相伴一生,似乎也预示着,生离和死别会从一而终地贯穿在她单薄的生命里。第二章小宝十一个月,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rou球,刚会扎着手下地走两步的时候,她爸就没了。他的死法相当凶残,车祸——当时他正黑灯瞎火地值完夜班往家走,途中他琢磨着趁着没人,抄近道,就蹬着俩轮的自行车上了机动车道,刚上去就被一辆货车撞了,直接甩出去好几米。连人再车,一起扁了,再没能鼓回来。魏谦他们家也再次到了孤儿寡母的境地。这其实也没什么,全世界那么多孤儿寡母的家庭——比如天天早晨卖油条的麻子他们家。别人也都擦干净眼泪,直起腰杆,照样活得人似的。可是魏谦很快惊恐地发现,他那漂亮亲切的“mama”,一夜间又变成了cao蛋的恶婆娘。她伤心之余,似乎认定了自己这辈子比苦菜花还苦,已经不想活了,于是变本加厉地作起死来,她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并且经验丰富,端是作得一手好死。魏谦每天生活得杯弓蛇影——他自己要上学,要想方设法地弄来钱,要照顾连话也不会说的小meimei,还要防着那个时刻会爆炸的女疯子。到了后来,魏谦甚至不敢把宋小宝一个人放在家里。每天他上学,就把小宝送到楼上三胖家或者开小饭店的麻子家,托三胖的妈或者麻子的妈给照顾一天,晚上放学再把小宝接回来。魏谦活得心神俱疲,生活的重压一下子把他压得抬不起头来,成年人尚且扛不住,别说他一个孩子。有一段时间,魏谦偷偷藏了一把小刀,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一手握着小刀,一手抱着小宝,看见小刀,他就想冲出去把他妈宰了,看见小宝,他又只好收敛心神,躺回床上,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把哼哼唧唧要被惊醒的小家伙重新哄睡着。他还有个小meimei,这是个活物,是个人,和他一样命苦,生在这样的家里,他是大哥,好歹得把她养大。哈姆莱特纠结了一个漫长的问题“Tobeornottobe”,魏谦也用他的童年纠结了一个更加漫长的问题——“宰了他妈,还是不宰”。他像狗一样活着,竟然还有心情纠结这么哲学的问题,他将来或许注定是个人物。这期间,三胖妈和麻子妈都帮了他不少忙。三胖和麻子都是他的发小,三胖一家人都市侩又粗俗,麻子他们娘儿两个都是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孬种——跟他们住邻居的,没有什么社会高端人士——然而市侩又粗俗的邻居却是古道热肠,懦弱的、沉默的小人物也是只要他开口,就肯帮他的忙。三胖妈不像麻子妈那样敢怒不敢言,她有时候看不下去,义愤填膺得简直恨不得往魏谦他妈脸上吐唾沫,然而终究没有成行。这没什么,魏谦知道她不敢,因为三胖妈虽然穷横,但毕竟是个良家妇女,良家妇女都不敢轻易招惹婊子,就像正经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地痞流氓一样。再后来,魏谦他妈终于不负众望地死了。魏谦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知道她其实早就不想活了。魏谦他妈从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生活中被一棒子打醒,心里的苦闷是别人无法理解的,她怎么也想不开、怎么也适应不过来,于是理所当然地重新堕落了,重cao旧业了,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她去吸毒了。她先是陪着客人吸白面,吸完以后一起云山雾绕地干一炮,客人高兴了会往她的胸罩和内裤里塞小费,她也靠这片刻的光阴逃避无力反抗的现实。后来,她的毒瘾无法遏制地升级,开始哆哆嗦嗦地给自己肌rou注射。那一段时间,魏谦家里有过很多针头,平时怕小宝看见往嘴里塞,魏谦每天要把家里打扫三四遍,看见针头就收起来销毁。他妈死了以后,她的东西都让魏谦一把火烧了——她最后死于艾滋病,被针头传染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是小混混们用来装逼的箴言,也是那女人留给魏谦兄妹最后的话。魏谦他妈临死的时候,形象活像个怪物,整个人瘦成了一把骨头,头发也差不多掉光了,脸部严重变形,一双本来就比别人大一些的眼睛凸了出来,皮肤大片大片地溃烂,看不出一点年轻貌美的痕迹,简直就是个又脏又臭的癞蛤蟆。癞蛤蟆她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用近乎温情的眼睛看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一眼,坦然地说:“唉,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魏谦嗤笑一声,认为她是在放屁,她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年就不应该出来鬼混,不应该吸毒,更不应该为了几块钱和猎奇,就打扮成一个妖魔鬼怪去夜总会坐台。她应该像无数仙鹤一样的小妞一样,穿着可能不那么合身的校服,额头前面弄一排傻乎乎的齐留海,正襟危坐地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解析几何,然后考上一个大学,工作,结婚或者剩着……不管怎么样,都像个正经人一样地活着。哪怕她格外笨,学什么都不成,起码她还能去给人家当保姆,打零工,卖早点……那样她说不定会一直活到九十岁,能看见她的孙子结婚生子。可她偏不,她选择当一个好逸恶劳的女疯子,白长了那鲜花一般的模样。魏谦意识到自己终于摆脱这个女疯子、终于再也不会见到她了,他心里难以抑制地难过起来,仿佛看见了大把的生命和光阴在他面前风驰电掣地奔跑而过,而他竟然连一把尾气都没来得及闻,一切就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可他不想露出任何感情,他认为自己合该憎恨这个女人,对她的一切感情都是软弱而犯贱的,所以魏谦逼着自己这样想——她这是活该。魏谦命令自己回忆起他五年来地狱一样的生活,用他最深的冷漠地问她:“婊子,你干嘛要把我们生出来呢?”女人神色迷茫地思考了半天,回答说:“谁知道呢?”魏谦就出离地愤怒了,如果没有她这个“谁知道”,说不定他这辈已经投胎成了一个富二代或者官二代,现在说不定也能人模狗样的了!于是他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骂了一句:“去你妈的。”真的只是轻轻推了一把——谁知道下一秒她就不行了。她浑身抽搐,眼睛睁得像乒乓球一样大,然后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