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小公主七夕夜踪影不明，帝后乾清宫矛盾大发

    七夕节，戌时三刻，天已经彻底暗下来，还不到十五中元节，周边寺庙就在河里陆陆续续放了莲花河灯，引了很多人来看，或是自己买一个，点一盏河灯，求个安慰。

    想是京城戒严才取消不久，人们借着难得过节，聚在一起，消除心中恐惧。

    不过这些都和宋晋没关系，他只是淡淡看过，便抱琴回府了。沐浴更衣后，他仔细看过这把他多年未见的青岚。那孩子保养得极好，琴身无裂纹，碧绿漆面依旧崭新光亮。

    只是他还没好好看呢，府里仆人传话，说门外有人找，自称是坤兴公主身边的。

    宋晋有些诧异，这么晚了坤宁宫找他何事？起身去府外，他认得这个小姑娘，坤兴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观她模样像是有急事。

    小姑娘先开了口，“宋先生，我可算找到了您。殿下她…殿下她…”小姑娘自己急得说不出来。

    原来是坤兴公主？她怎么了？他只好安慰道：“姑娘不要急，慢慢讲。”

    “殿下丢了！”

    小姑娘哭着说出了这句话，公主平日里待她们几个宫女很是亲近，所以小姑娘也这么着急。

    宋晋双眉一簇，“丢了？丢了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抽咽着说道：“坤宁宫我们找遍了都找不到殿下，明明白天殿下还和我玩，天黑了，就找不着了！现在皇后娘娘正发火呢！”

    小姑娘说的话颠三倒四，应该是着急了。不过宋晋还是提取了关键信息，“白天还在，天黑你就找不着殿下了？”

    “是，我想着公主最亲近您，想您肯定能找到公主，救我们一命。要是公主少了一根头发，坤宁宫上下都要……”她惊惶地抱着脸，缓缓蹲在了地上。

    “姑娘，你现在就随我进宫，面见皇后娘娘，宫里范围很大，全都找过才是。”

    宋晋坚定柔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奇迹般让小姑娘心定了下来，她站起身，“宋先生说得是，还不是怕的时候，我们快走。”

    坤宁宫内，传来阵阵瓷器碎裂之声。

    皇后挥着大袖朝下首跪着的宫人怒斥：“你们这群贱婢就是这么给本宫伺候媺娖的？坤宁宫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主子发威，奴婢们个个瑟瑟发抖，皇后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他们也不知道好好的，怎么天黑公主就不见了，只能跪地叩求饶恕。

    皇后着实怒气冲天，她直接重重踢了一脚离她最近的内侍，“滚，都给本宫滚，找不到媺娖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皇后看着霎时退干净的宫人，这才表现出恐惧。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儿现在在哪里，肚子饿不饿，这么晚了，她穿得冷不冷。

    她突然想到皇帝，对，找万岁，他一定能找到媺娖！

    坤宁宫与乾清宫本就首尾相连，不过几步路，皇后匆忙赶去乾清宫，被告知皇帝并不在寝殿，而在书房召见孙传庭将军，不得打扰。

    皇后对着这个小宦怒目而视：“本宫的女儿都找不到了，公主重要还是他区区一个孙传庭重要？”

    内侍赶紧低头称是，带着皇后去了书房。

    此刻书房内。

    “孙将军，朕只能给你六万两银子，其余的你要自己想办法，朕的陕西，就指着你了。”

    皇帝言下之意，如今大明无钱无粮缺兵马，还要他排除万难，做这个陕西巡抚。

    孙传庭原是向皇帝提出钱粮要求，听皇帝这么说，才真知道大明真没什么钱了。他只能向皇帝作揖，沉声道：“臣定不负万岁所托，定当剿灭流寇，还大明清明天下。”

    皇帝扶着他的肩膀，正要说什么，却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匆忙，竟是皇后直接破门而入。

    皇帝对她身后内侍不悦道：“朕不是交代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吗？”

    那内侍刚要张口，皇后抢在他先焦急道：“万岁，媺娖失踪了，臣妾找了坤宁宫上下都不见她！”

    “什么？公主不见了？”皇帝一时没反应过来。

    “媺娖天黑就不见了，万岁，今儿个是七夕，宫里过节乱糟糟的，臣妾想她是不是走丢了还是被什么人被抱走，万岁您想想办法！”

    皇后现在只能想到她的皇帝，她的丈夫，她最大的倚靠。

    皇帝扶着额头，烦躁道：“皇后你怎么看公主的？那么大一个人都能让你给看丢了！”

    皇后神色委屈，“这…今天七夕，后宫姐妹们都去坤宁宫道福，做乞巧娃娃。是臣妾失职，没顾好媺娖。”

    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找朕何用？皇后你脑子不清醒，朕能帮你找媺娖？去叫东厂，锦衣卫，给朕全皇城搜！”

    “啊…是。”皇后羞愤垂下头。她以为找皇帝能求几声安慰，不过也是她脑子不清醒，着急就失智，皇帝什么时候安慰过她呢。

    孙传庭抱拳道：“万岁，臣跟着一块儿找吧，公主金枝玉叶，尽快找到才是。”

    皇帝面色微沉，抬手制止，道：孙将军不必，你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陕西情况紧急，你今晚就准备动身去陕西剿灭流寇。一个公主和我大明江山比…孰轻孰重？”

    皇帝已经把重望再次放在了孙传庭上，他不允许任何因素来影响他看到孙传庭的胜利。

    “……是。”皇帝既然这般说了，他只能遵命。孙传庭感觉身上的担子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皇帝这种把所有希望放他身上的感觉，让他着实后怕。

    “您说什么呢？”皇后怔怔地走到皇帝身前，“您是天下百姓的君父，百姓都是您的子民。媺娖她更是您的骨rou啊！她怎么就不重要了？”

    皇帝只觉得她一时见不着孩子，心里着急，也就没和她计较。回道：“天下子民和媺娖朕当然选子民，而且朕也没不找她啊！”

    皇后听了这句话，身子晃了晃，恨恨地盯着皇帝：“媺娖一个女孩，今年才七岁，万岁就不担心她现在身在何处？她找不到回宫的路会不会哭？你从来不关心她！我找不到她，找不到她……”

    “皇后！”因书房里还有着一个孙传庭，他们夫妻之间的事皇帝说得还是很顾虑的，“今天你也累了，回坤宁宫休息。坤兴公主的事，朕已经吩咐下去，你就不必再cao烦了。”

    皇后担忧加上气愤，连顾着自称臣妾的礼仪也忘了，“不，我要去找她，她是我辛苦怀胎十月生的，不看见媺娖我心里不踏实。”

    皇帝给身旁内侍使了个眼色，皇后就被请回去了。走之前，她又回头瞪了皇帝一眼，这眼神太过复杂，悔恨，埋怨，又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爱意。

    皇后走后，皇帝才对孙传庭强作淡定道：“孙将军，你快去吧，朕在京师等你凯旋。”

    “是。”

    被迫看了一场皇帝的家务事，原来帝后也不是外面说的那样和和美美…孙传庭早就想告退，行礼完了就赶紧走了。

    孙传庭刚走，皇帝再也忍不住怒火，一把掀翻了御案。

    “娘娘，宋先生在坤宁宫外求见。”

    皇后正扶着额头休息，听是宋晋，这才想到还有他，强打起精神：“让他进来见本宫。”

    宋晋进宫前，已将自己的道袍大氅换下，穿上蟒纹贴里。无论何种情况，他绝不会在主子前失仪。

    “奴婢宋晋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宋晋于皇后下首，躬身作揖拜礼。

    “先生不必拘礼！”这时候皇后也不想管礼节，她出言打断了宋晋。接着赶紧问道：“先生可有法子助本宫找到媺娖？”

    皇帝她是不指望了，她看向宋晋，媺娖这一年的变化，她是瞧在眼里的。她心里也越发满意这个内侍，凭这一年下来的相处了解，也许他能找到孩子呢？

    宋晋温和道：“娘娘，奴婢听宫女说，殿下是入暮后不见的。今日殿下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戴的什么首饰？”

    皇后细细想着：“本宫晌午还见过媺娖一面……本宫想想，她穿的是鹅黄小袄和淡红马面裙。对了，她一直带着她最喜欢的珍珠簪子！”

    宋晋有条不紊回道：“奴婢都记下了。娘娘，奴婢会带着东厂去宫外找，全宫上下娘娘还是再找一遍，兴许公主就在哪个角落，奴婢们粗心大意没发现也有可能。”

    皇后慢慢在宋晋柔和的声音里冷静下来，她深呼一口气，“本宫会把整个后宫都翻一遍，宫外就有劳先生了。”

    宋晋点头道：“是奴婢份内之事，娘娘，事态紧急，容奴婢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