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太阳
亚当在伊甸园内写着故事，祂写了很多很多本，堆放在身侧的书架上，有的故事就成为了某座城池里的人的一生，编织成美丽的梦境；有的故事被祂废弃了，扔在另一个书架上，然后祂的弟弟阿蒙会变成一只乌鸦，从错误的书架上偷走错误的故事，要混入人群中恶作剧，为人们编织错误的噩梦。 亚当和阿蒙都是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伟大的太阳神的孩子，祂们在父亲带领人类打败了异种，开创了光辉纪年的第一年诞生，生来就是天使之王，是天生的神话生物。祂们生而知之，身为观众的亚当一睁眼就知道自己是谁，知道和自己躺在一个摇篮里、爬到祂身上咿咿呀呀地打滚、有着微卷的黑色头发的婴儿是谁。祂们被父亲交给了手下的天使抚养，祂和祂的弟弟阿蒙被分别抱着，祂在命运天使乌洛琉斯的怀里隔空看着弟弟揪着战争天使梅迪奇的红色长发玩，然后反被梅迪奇烧掉了头发，从咯咯大笑变成了哇哇大哭。 祂的弟弟阿蒙是祂们的父亲将人性融入错误唯一性后诞生而出，可能因此，阿蒙具有唯一性那种不可控又爱调皮捣蛋的天性，祂和祂的监护者——猎人途径的天使之王梅迪奇的相处可以说没有一刻是安生的。 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亚当和祂的监护者乌洛琉斯，祂们可以一整天不说话，乌洛琉斯安静地进行绘画，对造物主进行祷告，而亚当，谁也不知道祂在想什么，只是用那双符合婴儿外形的清澈眼睛默默看着人，并且完全不用乌洛琉斯多费心，祂想要什么都能马上给自己空想出来。被阿蒙闹得焦头烂额的梅迪奇曾经抱怨地和乌洛琉斯说想和祂换个孩子，但亚当看得出祂只是说说而已，其实完全不想换——亚当想，当然啦，换做是祂，祂也不会想换的。 祂们一天天地长大，祂遵循着观众的特性隐藏在父亲的信徒中进行着观察，太阳底下无新事。而和祂一同生活的弟弟阿蒙热衷于想出各种恶作剧，给生活带来刺激，父亲也因此叫祂恶作剧之神，很多人为祂的恶作剧苦不堪言，但在父亲眼中，那只是孩子天真的玩笑。亚当总是默默地看着他们，从一开始只是如实记录，到慢慢地自己续写，再到把自己写的东西变成现实，朝着成为空想家的目标而努力。 祂坐在树下书写着故事，陡然间头被重重地砸了一下，一颗苹果从祂的头上落下，掉在亚当的手中。 亚当抬起头，阿蒙坐在树杈上笑嘻嘻地看着祂，手上拿着一颗青色的苹果，张开嘴咬了一口，两条细长的双腿垂落在树枝下晃荡。于是亚当也把手上的苹果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不要老是待在那里看着啦，和我一起出去玩。”阿蒙朝着祂的哥哥招呼道。 亚当摇了摇，阿蒙于是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右眼上有着一圈黑色绒毛的乌鸦。祂在亚当头上绕着飞行了一圈，啄了这个无趣的哥哥一口，还薅了一嘴金色的头发，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走了，飞出了这个花园。 亚当继续书写着故事，祂回忆着曾经看到过的那些凡人的生活，虽然庸庸碌碌却幸福，就算贫困，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能露出笑容。但在家庭的生活中，也不乏各种不快的琐事，比如儿媳和婆婆的摩擦、夫妻之间的磨合、女儿长大后远嫁和家人分别……亚当想着，为什么人不能娶自己的姐妹呢？那会减少多少麻烦呀！ 再次见到阿蒙来到祂的花园已经是好几天后，凭借观众的能力，亚当不用跟着出去，只要阿蒙想到祂，祂就能看到阿蒙的旅程，但当看到父亲出现把阿蒙接走后，祂也就看不到后面发生的事了。阿蒙看起来兴致很高，祂向亚当诉说着祂所见到的百姓对太阳神的爱戴，就算祂清楚亚当知道这些，也讲得乐此不彼。 “大家一起合唱父亲传播的那首歌——《我的太阳》，多么辉煌那灿烂的阳光……”阿蒙轻声哼唱了几句，“他们都说，是父亲给人类带来了光，父亲是所有人的太阳呢！但是啊——”阿蒙突然凑近了亚当的耳边，低声道：“父亲告诉我，我的名字取自比第一纪更久远的历史里的一个神话——就是父亲来自的时代，是一个太阳神的名字。父亲说，我是祂的小太阳。”阿蒙眨了眨眼，仔细端详着亚当的表情，似乎想看出什么来，但亚当还是那副无趣的样子，祂于是继续道：“我问了父亲，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但父亲没有告诉我，要不你也去问问吧？” 哦，祂是向我炫耀来了，亚当平静地下了判断。“父亲想说的话，自然会说的，就像祂主动告诉了你一样。” 虽说序列越高，人性越少，但阿蒙总觉得祂的兄长像是完全没有人性，只剩下了神性一样，同样是天生的神话生物，梅迪奇就幼稚地让祂老是撇嘴，这让祂非常喜欢去逗弄祂的兄弟，虽然一次也没有成功过，但难度高更能激起祂挑战的兴趣。 若要说的话，亚当其实是有被祂挑起过情绪的。在白色大理石铺就的王庭，阿蒙坐在祂们的父亲的腿上，小鸟依人地靠在太阳神的怀里，因为得到了允诺而高兴地去亲吻父亲的唇角。有那么一刻，亚当曾产生过阿蒙希望祂在听到自己更受父亲宠爱时产生的那种名为“嫉妒”的情绪，那味道就像那天阿蒙扔给祂的青苹果，酸涩又甜蜜。 祂的脑中曾冒出过很多一闪而过的念头，在过去的神话传说里，有很多兄妹结合的起源故事，包括阿蒙的名字来源的那个国家也是兄弟可以娶姐妹、父亲可以娶女儿，为什么在文明形成后却成为了异端呢？ ——不过祂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故事来着？ 身为一个顶尖的观众，会善于发现别人的情绪，但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的情绪，亚当有自信所有人都不会察觉祂产生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只除了——祂那全知全能的父亲。 祂隐约觉得父亲已经看出了祂的心思，一直忐忑于父亲会怎么处理，但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事发生。于是亚当亲自去试探了一番，却只得到了太阳神一个无奈又复杂的眼神。 祂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这是身为顶级观众的祂第一次无法解读的表情。但无论如何，父亲没有降下惩罚便是好事。也许到了真神的层次，luanlun就不是需要在意的事了。 但亚当也没有做出其他行动了，因为祂知道阿蒙没有同样的心思——当祂看到阿蒙看着父亲的眼神时就知道，阿蒙对父亲，有着祂对阿蒙一样的情感。 但是，能作为家人一直陪伴在身边，不就已经是一件幸福的事了吗。血缘比任何东西都更牢固地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亚当放下了书，捡起了书架上的一根黑色羽毛，考虑着要不要把这根羽毛做成羽毛笔。 这种只需要忧虑自己的感情的日子却在不算遥远的将来迎来了落幕，曾经以为永不会坠落的太阳被射落了。 在造物主金色的梦洒满大海的那天，他们光辉的梦醒了。 亚当拉着阿蒙一路跑到了东大陆的海边，准备渡海去往新大陆。祂们的梦永远留在了这个被众神遗弃的地方，曾经的太阳神所庇护的大地失去了太阳，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巨人王庭的大门关上，将光隔绝在外，宣告着光辉纪年的结束。祂们望着这片父亲陨落前最后做的金色梦境，出神地看着这一幕。阿蒙没有去注意祂那同样陷入呆滞的兄弟，如果是在过去看到亚当这样，祂一定会颇感兴趣。亚当的头部一点点往下垂落，不知是在分析现在的情况还是在做着回忆，而后，祂突然抬起了头，那双纯金色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得冷漠。 不像其他神明还要带着信徒一起渡海，祂们在暴风雨中穿越过大海，只用了一天就抵达了新大陆。在重新沐浴在阳光下的那一刻，出生千年来阿蒙第一次一副凄凉的模样，祂对着这一路上一直异常沉默的亚当说道：“这里的太阳，不是我们的太阳。” 亚当却用温和的微笑回答道：“我会让太阳重新升起。” 阿蒙右眼上的单片眼镜闪过一片白光，祂皱起眉，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仔细打量起哥哥的脸，然后疏离地说道：“你不是父亲，不要和梅迪奇祂们一样做讨厌的事。”祂顿了顿，又着重说道：“没人能取代父亲。” 亚当只是笑着，看着眼前这由祂看着长大的、祂最亲近的、即使只剩下神性也不会忘了的这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兄弟——与儿子。 当太阳神陨落的那一刻，太阳神的长子觉醒了。 “不要难过，阿蒙。”亚当不受阿蒙话语的动摇，仍然坚定地这么告诉着满眼不信任的阿蒙，“父亲一定会回来的。” 祂纯粹的金色眼睛闪烁着光芒，仿佛太阳灿烂辉煌。 Notes: 引用了《我的太阳》的歌词： 当黑夜来临太阳不再发光 我心中凄凉独自在彷徨 向你的窗口不断的张望 当黑夜来临太阳不再发光 啊你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仿佛那太阳灿烂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