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无路的话，难道要去卖吗？

    许沂沫捂着自己紊乱的心跳声，先是快走，后面几乎看不到路上的人了才开始小跑起来。

    到了那筒子楼楼下，虽近深夜，可周围仍有许多亮着的灯光与不明声音，几乎每个夜晚都响在她耳畔。

    快到自己门前，在楼梯口，她深吸一口气，朝昏暗的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敢上前去。

    几乎是哆嗦着刚伸手，却感到门把手上被贴了什么东西，她打开手电，小心沿着胶带撕下来一看，却见上面又新写了什么：

    “再给你一周时间，一周内再不交钱，别怪人做狠。”

    字迹凌乱，那狠字一旁还用什么红色的颜料画了个大叉，是直白了当的恶狠警告。

    许沂沫才死里逃生，心跳怎么也慢不下来似的，剧烈狂跳，却凭着一口气撑到了住处，直到看见这句话，人像是彻底被抽干了似的，彻底楞在原地。

    她该怎么办？

    许沂沫开着灯，任由不太亮的老式白炽灯的暗黄灯光打在自己脸上，好像能凭那点光线汲取到暖意，明明心跳剧烈，出着汗，整个身子却无端发凉。

    该怎么办？

    听着楼里因为糟糕的隔音而挡不住的暧昧声响，几乎隔几天便能听一宿。

    床板的吱呀声，身体撞在床头的沉闷声以及女人男人嘴里的呻吟喘息声，此刻不断放大，回响在她耳畔。

    她忽的想到一件事。

    人绝望的时候，似乎什么都想得出来。

    许沂沫不无讽刺地想到，就算她去卖，得卖多久，才能凑个七十万呢？

    何况这还是前年她通过部分征信渠道，得知她爸借了高利贷的本金而已。

    许沂沫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荒唐想法弄笑，想哭，哭不出来，脸上却痒痒的，伸手一抹，却是满脸的泪水。

    一室的沉默，除了压抑着的，不间断的哭声。

    她在门口处脱下衣服，一件件的，脱去沾满了灰尘的外衣，脱去在火锅店沾染上的油腻的底料味。

    风一吹，火锅本身的香气被吹散，只剩下难闻的深入的臭味，连内衣上，头发丝上都是令人不适的气息。

    热水器因为老旧，已不太灵光，许沂沫抱臂站在浴室里，等了好一会，水温才渐热，她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流冲刷，心里却觉得疲倦不已。

    隔日是周末，她来到那栋楼的楼下，看着石灰墙面上被贴着的密密麻麻的招工信息，多数是日结的体力活计，还留了联系方式，占了最大版块。

    一部分是难辨真假的打字员和刷单兼职——这个许沂沫听隔壁住的一个jiejie说过，都是骗人的，她曾经也为了赚外快，结果差点把前几个月赚的生活费都搭进去。

    再往下，或是往边缘看去，那些花花绿绿的小广告信息

    ——有些印着女人丰满半露的胸脯，有些则是白皙细嫩的大腿，半遮半掩的，再往上看去便能窥见春光，却戛然而止了，画面直观，冲击力强，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引诱。

    她叹口气，摇了摇头，自己作为一个高中生，还不能像大学生那样去兼职做家教，以她目前的学历，即便出示成绩单，大部分的家长都会因为她年纪小而不理睬她。

    可这还算是目前来钱最快的正经方式，她却投路无门。

    她又左右找了找，很快小半天过去，慢慢顺着楼梯往上，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被自己遗漏的，走着走着，却间楼梯口的一户人家大门没关好，几乎是半敞开的。

    许沂沫没有特意去看，只是顺着往里看了眼，便见一个女人正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自己的裤子被脱下，露出大半个绷紧的屁股来。

    而另一个女人的下身早被扒光，两人身子贴近，女人便很快呻吟了几句，声音妩媚透水。

    许沂沫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忙捂住眼匆匆上楼。

    她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偶尔晚上下楼都能听一群女人围在一起，讨论些家长里短：

    什么哪层楼的男人出轨了，正闹离婚；哪一栋的女人被包养了，楼下偶尔会停一辆豪车来接；还有哪一楼住户在搞AA恋，哎呀注定不长久啦等等。

    日子是过得穷困，但是话头和八卦少不得，许沂沫每每从她们身旁经过，都能看见几位妇人脸上眉飞色舞的神情，像是从平庸无望的生活中硬生生挤出来的一点“灿烂色彩”。

    前提是忽略掉几人正在讨论的话题的话。

    也是因为这个信息渠道，她知道刚才经过的那一室，那户人家是做小姐的，这在附近几乎人尽皆知。

    那位女omega每每下楼，总要打扮得浓妆艳抹，招眼过市，那群女人每每看见她就忽的噤声，拿一副大量的眼神上下扫荡，好像是看见什么不洁的东西。

    但许沂沫也知道，她们既恨又羡慕。

    恨的是女omega生得不错，皮相出挑，却干这副营生，也怕自己家的alpha哪天没被看好被勾了去；

    羡慕的是，这个世道，笑贫不笑娼，做妓的赚的比她们要高很多，每次新的家电盒和快递盒堆满楼道，总有人咬牙切齿，而后趁人不注意，拿了纸箱子去换钱。

    而刚才许沂沫往里瞟一眼，也确实看到了——大的不像话的液晶屏电视，和在这种小地方难以见到的流理吧台，上面的酒柜上摆着的琳琅满目，类似酒吧的各式酒瓶，以及一干崭新的配饰物件。

    那段时间，许沂沫找了个外送接单算时费的活，租了个电瓶车，在附近几栋楼里跑上跑下，也送到了她家门口。

    许沂沫站在门外，打电话过去，快超时了那女omega才慢悠悠开门，许沂沫将餐品送过去，却看见她右脸上没遮好的巴掌印。

    女人衣服要穿不穿的，松垮挂在身上，暴露大片雪白痕迹，脸上泪痕明显，双眼红肿。

    她见是一个十几岁小姑娘来送的，轻笑了笑，干脆把遮掩的手放下来，见许沂沫直直看着她，身上的外套被雨淋湿，东一块西一块的斑驳湿痕，看来狼狈极了。

    送个餐而已，能赚几个钱？

    于是她倚着门框，吐出口烟圈来，调笑着问：“怎么，我看你有几分姿色，也想来我们这行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