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语
在货车撞来私家车的那一刻王耀还是懵的，他动不了，他无法开口说话，他只清楚一点那就是——他要死了。 “嘭！！！” 天旋地转，巨大的相撞声让王耀耳鸣，轿车被挤压变形、车窗玻璃破碎飞溅，王耀也跟着扭曲变形，这一事件王耀的肾上腺素飙升并没有让他感到骨头断裂的疼痛。驾驶位的安全气囊已经爆开，刺目的白色扎进王耀的眼底，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一切都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他看到了mama牵着他的手一起玩、他看到了以前和哥哥在一起嬉笑、他看到了上小学时路过的花……他连花香都记得。 王耀又想到了哥哥，那一天他们没有做，他们只是相拥而眠，王黯不允许他在成年前献身他自己也不会允许，因为他要对自己负责，可如果知道今天的情景，他一定会在那天霸王硬上弓，起码死也不留遗憾。 私家车翻滚了三圈才堪堪停下，马路上静了好一会儿，王耀也静了好一会儿，他迷茫地看着这已经扭曲的车内、包括扭曲的自己。 渐渐地肾上腺素褪去后疼痛盖过迷茫，他痛的五官扭曲、意识回笼。 他想回家。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他好痛，痛的他泪流满面，血液渐渐从身体流逝，好冷……后来的一切王耀便不再知晓。 等到王耀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病房里了，周围干净的纯白色刺得他流出生理性泪水，转动眼球看到了推门进来的王黯，一瞬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他缓缓抬起手努力地伸向王黯，声音干涩嘶哑地喊：“哥哥……” “别说话。”王黯连忙走到病床前握住了王耀的手，再将手放回被子里，拿起一旁备着的水杯用棉签沾了水轻轻地点在王耀干涩起皮的唇上，他轻声解释：“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昏迷，进食全靠营养液，你先别说话我把事情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王耀感受着温凉水液浸润自己的嘴唇，一丝丝水从唇缝与唇纹间流淌进口中，哪怕就这点水也让王耀感觉没那么渴了。 “阿耀，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别太难过。文叔没了，他在车祸被撞断了肋骨，肋骨扎进了肺与心脏，当场就没了，回天乏术。”王黯说着文叔的时候声音还能尽量地维持平静，他突然看向王耀懵懂的金眼睛，一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带了些颤抖地开口：“阿耀，你接下来千万不要太难过好吗？就是……阿耀你的腿，因为，因为车祸把你的脊骨撞断了，神经受损……不过你千万别担心，我们可以做康复训练的，你还能站起来的！” 王耀眼神疑惑地听着王黯的话，他从始至终都紧紧地锁着眉头，因为他努力地在消化王黯说的这一段话，可他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终于过了快两分钟王耀才缓缓地点头可眼睛里的疑惑还是存在，王黯顿时觉得王耀不对经，他按下床头的呼叫铃描述了王耀现在的情况后没一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来了：“你的意思是患者无法理解你说的话是吗？” 王黯忧心地询问：“医生，这是什么车祸的后遗症吗？” “因为患者有过颅内出血的情况，我推测可能是因为车祸导致了控制语言功能相关区域的脑损伤，可能是失语症，但一切还得等患者身体恢复一些后再做测试。”医生理性地作出判断，他又开口告诉王黯最坏的结果：“失语症也是有分别的：可能是理解障碍、可能是语言障碍、可能是听读障碍、可能是书写障碍、可能是命名障碍、也可能是重复障碍总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病不论是轻还是重都对患者与家属不好受。” “失语症？”王黯被这三个字砸的一怔。他觉得好不公平，上天已经夺走了他弟弟的双腿了，难道还不够吗？还要连弟弟最引以为傲的文采也要一并夺走，王黯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恨。他恨自己无法保护王耀；他恨自己没能早点有能力弄死王兴泰，这样阿耀就不用吃这样的苦；他恨被车撞的不是自己，他恨！闭上猩红的眸子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里带了些希冀：“医生，那这个可以治好吗？” “可以，药物治疗、手术治疗还有电刺激治疗都会治好的，你要对医学有希望。”医生耐心地解释，然后看了一眼时间轻声：“我那边要开会得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你弟弟。” 医生走后，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只有王黯一边给王耀端茶倒水、擦拭按摩身体一边耐心地和王耀解释一切事情，王兴泰没有来看过王耀一眼。王黯告诉王耀撞他的人已经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已经被送进监狱了，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同时王耀也明白了自己变成了一个瘫子。 王耀不哭也不闹，只是说了一句话：“哥哥，你可以进、呃过来，不是，你能亲庆……亲我吗？” 王黯沉默片刻便凑上去轻吻王耀的唇，王黯轻轻地搂着王耀，王耀一瞬间便崩溃地哭泣颤抖，可他的唇依旧贴着王黯的唇，王黯逐渐收紧手臂让王耀整个靠在他怀里，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王耀：哥哥永远在。 终于在一个月后王耀的身体恢复到可以坐轮椅的时候王黯带着王耀去了神经内科检查，王黯在外等着检查结果的时候是如此的虔诚，他是那么的相信王耀只是累到了，可在因为无法纠正自己说胡话而急到泪流满面的王耀被推出来和诊断报告上的“传导性失语”送到王黯手上的时候这场无形的审判简直让王黯喘不上气。 王黯四肢胀痛几欲昏厥，但他还是温柔地安慰着王耀：“不哭不哭，会好的，会好的。” 可是真的会好吗？他也不知道。 夜晚，王黯趁着王耀睡着了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联系自己派去调查的人，从王耀车祸到进icu的时候王黯就已经发觉不对劲了，因为肇事者季征虽然达到了法律醉驾的程度但他的供词是喝了两瓶啤酒（法律80毫克就是醉驾），王黯知道有人酒量不好但他实在是不信区区两瓶啤酒就能把人灌成毫无理智的傻逼。 手下的人把季征的生平都查出来了： 季征，四十五岁，一共换过三次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工地搬砖的工人，因为在工地里和包头闹了矛盾被排挤走了；第二份工作是外卖员，因为太饿偷吃单主的外卖被发现后开除；第三份工作是被他人介绍给外贸公司从而当上的送货司机， 季征有一个六十八岁的老母亲，但是老人家身体不太好在住院；季征无儿无女，有一个前妻，离婚原因是季征赌博，前妻早就在十八年前改嫁生子了季征无关系， 季征酒量很好，酷爱白酒，没事就喜欢和工友们聚在一起喝，在工地里被称为“酒量小王子”。 果然是替罪羊，王黯冷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段美妙的音乐：第三份工作是谁介绍的？ 手下回答的也很快：第三份工作的介绍人是季征在做第一份工作时认识的要好的工友，名字叫黄州。 黄州和季征不同，他更有出息，他后面得了个契机不在工地干了直接去干黑了，平时收收高利贷和一些老板们搞搞关系，季征就是他塞进一个小老板那里的。 王黯：查，不惜一切代价，就查黄州，我要知道他和谁联系过。 手下：好的。 王黯合上笔记本，唯一的光亮也在病房里消失，王黯捏了捏山根，猩红如血的眸子缓缓睁开，与平时不同的狠厉之色尽显，其实他已经知道这是谁做得了，除了她，谁会那么恨王耀？而这一切的起始都是因为王兴泰。 呵，连他都查到这些了，王兴泰这个掌控着整个王家的家主能不知道这点消息？ 为什么王耀会被害？王黯只能想到王兴泰把王耀对金颖蓉不满地事情告诉了金颖蓉，否则他想不到金颖蓉会因为什么而恨王耀恨成这样却对自己不下手。 季征只判了三年，估计也是王兴泰的手笔啊，他明明可以把这些证据摆到台面上让季征和幕后主使一起进去的，可王兴泰居然为了那个贱女人放任自己的儿子被害，王黯可不信王兴泰没有做不到这些的本事。 确实，王兴泰也没有去主动害自己的儿子，他也没有去主动阻止自己的情妇，他只是在旁观。 这种旁观就是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