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重梦-追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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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费德里科·吉亚洛孤身一人,手里抱着一沓文件,最上面的那份写着“遗产继承程序”,在某座政府楼前停下,请门童接通传呼。 他目前的监护人,卢恰娜,这阵子不算太忙,亲自下来接他去自己的休息室。“噢,费德里科,你的手续办完了?” 费德里科点点头:“是的,公证所出具了完备的文件,我已经达到律法规定的年龄,可以作为独立个体带着极境和卢西恩住过去了。” “祝贺你。如果之后遇到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卢恰娜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 而费德里科只是问:“极境在哪?” 外交官笑了笑,打开门,让开半个身位,朝里头喊:“艾里——” 年幼的黎博利在门后眼巴巴地等了好一会儿了,话音还没落,就跌跌撞撞扑上来抱着费德里科的腿,口齿不清地喊:“咯...哥哥!”被费德里科抱到怀里,乖乖地伸手抱住兄长的脖子,往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他真可爱~”卢恰娜捧着脸笑。“进来坐一会儿吧,等等卢西恩,他还没下学。过会儿我送你们过去。阿尔图罗——” 黑色头发的姑娘听见有人喊自己,哒哒跑过来探出脑袋,看见是费德里科,撅着嘴又跑了回去。 “你跟哥哥弟弟在这里玩一会儿,以后大家不住在一块,但是还可以串门。我去买些点心回来喔。”卢恰娜带上了门。 费德里科抱着极境,检查文件是否有纰漏,阿尔图罗浏览终端上的视频,他们坐在沙发的两端,互不干扰。小燕鸥左看看,右看看,他很喜欢自己的哥哥,也挺喜欢jiejie,但他们总是不爱和彼此说话——或者说没什么话说、玩不到一块。于是他扭了扭小身子,蹬着费德里科的腿跳到沙发上,成功吸引了阿尔图罗的注意力。 阿尔图罗终归还是没办法板住脸。她放下终端,捏捏极境还有婴儿肥的脸蛋,从口袋里掏出口哨棒棒糖,拆了包装逗他玩。极境扑腾着啊呜一口叼到棒棒糖,坐在阿尔图罗和费德里科之间晃着小腿呼呼吹。 费德里科已经把这几份文件了解透彻,放在膝上,带着毫不可觉的笑意看着极境自顾自地玩。目光与阿尔图罗诧异的眼神偶然对上时,毫无波澜。 极境以一种飘在半空的幽灵般的姿态,看着年幼的自己坐在两个萨科塔之间,小黎博利似乎看见了什么,挥着手朝幽灵极境扑过来,被费德里科眼疾手快地在摔下沙发前抱住。于是小极境一下子就把幽灵极境抛在脑后,挣扎地转过身,把甜甜的棒棒糖凑到费德里科嘴边。 “......?” 费德里科看着极境,小孩期待地亮闪闪地看着他,阿尔图罗乐不可支。 幽灵极境总算理解了现状。这应该是他在做梦,医疗部的干员给的刺激记忆的药物在起作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还没来得及想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脑袋突然剧痛,更多零碎的记忆涌进来,熟悉的幸福感和过度的思考包裹住他的身体。 他看见更细碎的、想来自己本也没记清多少的牙牙学语的时候。自己呆在拉特兰托管所等哥哥们下学,和幼崽们闹成一团。费德里科会第一时间来接他,教他识字(费德里科认为应该直接把文字、意义和发音一起学,乃至有一段时间他们的房间里贴满了字条——比如“书”“花”“床”“炸弹”和脑袋上贴着的“哥哥”),教他喊哥哥,告诉他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还有卢西恩(他总是直接喊他的名字),会在费德里科不在的时候为他唱童谣。他们在几个亲戚家中轮流住着,唯一跟两个哥哥差不多年纪的是阿尔图罗jiejie,但是阿尔图罗不喜欢费德里科,她只觉得卢西恩有意思。再长大一些,费德里科在律法上能够成为独立的个体了,完成遗产继承程序,他们正式搬回父母给他们留下的房子,也是费德里科曾经的家,走的那天阿尔图罗不知为何又兴奋又不舍。房子不大也不小,他们可以一人住一个房间,可他还小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睡,第一天晚上就拽着费德里科又哭又闹不肯他走,于是费德里科把极境抱进自己的卧室,又任凭他后来在简约风的墙上贴小海鸥小黄鸭贴纸,用蜡笔涂画出三个人的一家。 极境在数个回忆中闪烁,消化过量的信息和情感。 他又想起来更多的事情,刚发育的年纪,那场庆典与之后的春游,他在前往维多利亚的路上遇到了天灾,和班级走散了,卢西恩把他推出将要倒塌的废墟自己被掩埋了半个身子,他一边忍着眼泪一边跌跌撞撞地顶着风暴往天灾的边缘跑要去找人来救卢西恩——晕过去之前他被路过的一位感染者术士瞥见,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用源石技艺把他带到了天灾波及的范围外。 他昏在那里喊着哥哥喊着卢西恩醒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暴平息。他身体发烫,小心翼翼地避着源石碎片往记忆中的方向走,鞋子在天灾中就掉了,踩在碎沙砾上刺痛得走不快。等他摸到那片废墟,卢西恩已经不见踪迹,他期许着卢西恩已经被救回去,自己又饿又累,大抵还发烧了,抱着膝盖在那里坐下来,没多久就又失去知觉。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在拉特兰制式的医院里了,费德里科守在他身边。他第一次见费德里科的脸上露出那样难过混着狂躁的表情,在此之前他哪怕在极境面前也只是一种尽力感受别人的感情但作用一般的样子,总是理性着——阿尔图罗不喜欢他大抵就是这个原因。可他现在的样子像从莽荒中爬出来的萨卡兹,披着撕了条的风衣,眼底青黑,铳随意地摆在床头。他难受地闭着眼,喊哥哥想要水的时候,费德里科嗖的一下站起来连着按传呼铃喊护理人员,又跑出去为他接水,差点被椅子绊倒,回来又怕他呛着,小心地先用手指点着润他的唇。他在半昏半醒中感受到湿润的水意,他渴极了,本能地吮吸那水源,跟体温一样炽热的软舌贴上去,可费德里科跟被烫到一般骤然缩回手,水源转瞬即逝。他大脑还钝着,不满地咋舌,护理人员也到了,为他做苏醒之后的检查,把费德里科赶了出去。 “如果你想让一个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这样的感情是什么?”幽灵极境飘飘摇摇,听见在医院走廊的横椅上,费德里科这样问。 阿尔图罗没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因着这个问题还觉得好笑。她摆弄着自己的发尾,心不在焉道:“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这当然是爱。费德里科,你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这样的事情了?” 费德里科不回答,他发了一会儿呆,又往病房小窗的毛玻璃里望,看护理人员和极境模糊的影子。阿尔图罗无趣地耸肩,不准备再和他浪费时间,哼着歌起身离开。来看过极境和卢西恩之后,她要写信去告诉卢恰娜这件事。等护理人员出来了,幽灵极境想跟着费德里科再进去看看自己,但一阵漩涡感传来,他被抽出这段回忆。 极境在午夜猛地睁开眼,头晕目眩,身边的被窝是空的——“哥哥?”他猛地坐起,惊慌地张望,对上拿着一杯水走进来的费德里科。一切与记忆中的画面逐渐重合,只是费德里科穿着温和的睡衣,眉眼褪去了青涩,他也比年幼时长了许多个子。 费德里科朝他走来。 “我在这里。” 极境看见他,稍安下心来,只是对过往的渴望高涨,总有一种忘记了什么的难受感觉。他正胡思乱想着,费德里科抿了一口水,吻上呆呆看着他的人。 极境僵在那里,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张开嘴舔?渡过来的些许水液,软舌贴上冷冽的入侵者,交缠间融化成同样的温度。他揪住费德里科的睡衣,但质问他的想法却无法冒出,脑袋混沌着,睁着眼睛看费德里科亲吻他,专注地看着他,伸手捏他的耳羽。 ——噢,他想起来了,之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