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问05-期望（上）

    “我想一刀捅了他，你却愿为他受伤？”

    到了早上五点的时候，他把熟睡的小叶抱到了他办公室休息间的沙发上，然后他去法医室的长椅上眯了一会儿。

    太累了。海量的证据一个个的过，最烦这种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查案的限期卡的非常严。

    “檀队！”小徒弟白姝湘火急火燎地喊道。

    “干什么！你这一嗓子差点给我心脏病喊出来！”檀队不耐烦的抓着头发，他才刚睁开眼，就被小徒弟叫了魂儿。

    “局长要找你，他要问你为什么要申请传唤王栋万，他可是名人。”

    檀队无可奈何，他快速的洗漱了一番，叮嘱徒弟白姝湘把小叶送到学校，然后去往会议室开会。

    一进会议室，局长在幕布前端的那叫一个满面春风

    “听说昨天小叶又立功了？”局长喝了一口红枣泡水：“这王栋万绝对有问题，怎么能一晚上联系两个人都是匿名电话呢？这年头，想搞到个匿名电话，没有渠道还真弄不来。”

    “啊…是。”檀队揉了一把脸，整个人好像还没从困劲儿中缓过来。

    “传唤手续已经在走了，小叶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的？”

    “社交软件，重复背景的照片，以及一些合照中两人的站位，姿势，目光……”

    “喝！这都顶上半个心理学专家了吧？”局长赞叹道：“毕业直接给她弄警校来吧，反正她成绩那么好，不成问题。”

    “局长，聊远了，小叶不可能适应得了集体生活，也不能接受规训和管制。”

    “唉，多好一个孩子，天才啊这是。”局长惋惜道。

    檀队跟局长申请了他对王栋万的审讯，局长批了。但是在那之前，他和季小月要聊聊。

    审讯室

    “你好啊，季小月，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三年前市长女儿绑架案，我去你家问询的时候，你那会儿才14岁，初中生，还挺乖巧的。”

    “檀队，我记得你，但是我们没必要套近乎吧。这个案子跟我没关，有人要搞我舅，今年是敏感年，这是政治上的事儿，我们都心知肚明才对啊。”17岁的年纪，季小月已经能说出这么老成的话了，看来平时在家没少偷听大人讲话，耳濡目染了一身官场风气。

    “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我不懂，我只知道死人了，死的人是和你有密切关系的人。而在那之前的三天，卫子成从家里离开后，就不知所踪了。”

    “一个大活人，你们那么多摄像头都找不到，自己废物便来折腾我？”季小月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正常大活人我们能找到，但问题就在于，如果有人不想让人看见他在哪，一直躲着摄像头走，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从五年前新的城市公共场所监视权法案颁布以后，这座城市拆除了大量的摄像头，只在关键闹事街区，高速公路和特殊路段保留必要的摄像头。所以如果一个人骑自行车或者走小路，想避开摄像头变得十分容易。

    “那你们应该询问的是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我和他关系没你们想的那么亲近。至少没有亲近到我对他的死亡有太多波动。”季小月冷漠的说。

    “你着急什么？这场审问才刚刚开始，让我们走一遍流程，希望你配合。”檀队松弛的往后一靠。

    “不是已经走过了吗？”女子不悦的皱着眉头。

    “怕什么？我不相信别人主观的论断，我的审讯风格就是，我要事无巨细的自己再问一遍。”

    ……

    季小月的回答和笔录上的出入不大，看来她真的很相信自己说的话。

    “可以了吗？”季小月把眉头拧成了一团：“我累了，不想再回答了。”

    “可以啊！我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答完你就能走了。”

    “快说！”季小月用带着手铐的手向后烦躁的拢了拢头发。

    “王栋万说他那晚在你家和你有了愉悦的一夜，而你说你是自己一个人睡的，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要跟我撒谎？”

    是了，一个人在精神状态饱满的时候，可以伪装的滴水不露，但是她做不到在疲惫的时候还能不漏破绽。

    “胡说！那晚我根本没见过他！”季小月恼怒的骂道。

    “好了，你这边的证词是你没见过他，和他的证词有出入，你们两个必有其中一人在撒谎，是谁呢？”檀津成玩味的把钢笔在手背上转了一圈，从食指转到了小指又灵活熟练地转了回来。

    “……”

    “更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撒这个慌呢？难道你们在那之后，压根没有联系过，没有串供？是你不想联系他，还是联系不到他了呢？”

    “你……”

    后续的狡辩压根不重要了，审讯的关键信息在于，王栋万没有板上钉钉的不在场证明，因为季小月否认了他的留宿。

    于是下午的时候，檀队又去审问了王栋万。王栋万那边一开始拒不配合，但是看到他黄色的玛莎拉蒂的行驶轨迹后，他咬死了就是在季小月那里过的夜，而季小月之所以不承认，是因为他的声名狼藉，不想和他产生绯闻。

    很好，有理有据。

    可你们俩的供词冲突，不就正好给了我机会申请搜查令了吗？檀队坏笑道。

    “我草！老大！你好牛逼！这就把搜查令弄到手了。”白姝湘钦佩的说道。

    “不仅仅在于搜查令，而是在于当晚季小月肯定见到王栋万了。”

    “为什么？”

    “因为王栋万敢咬死了他就是在季小月那过得夜，他敢这么说，就意味着他以为季小月肯定会包庇他。但是季小月在我连环的询问下，大脑疲惫，想不出解释她出尔反尔的理由。更值得玩味的是，为什么季小月在一开始的时候说她就是自己过得夜呢？因为她以为这事儿压根查不到王栋万头上，她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王栋万身上肯定有事儿！”

    “我草！老大，你这个逻辑！我服了！”

    “现在就等搜查科那边对现场的调查结果了，一旦有好消息，这俩人一个都走不了，都得在警局给我好好呆着。”

    眼看着到了下午四点，搜查科那边消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就回到休息室的床榻上眯一会儿，扛不住，真的扛不住。他不是24岁，而是已经34了。再过几年，檀队怕是就要从一线上退下来了，还在这个时候接这种大案子，真折磨人啊。

    躺到床榻上，感觉枕头下面有什么硌住他一下，檀队把手伸进去一套，是一块巧克力能量棒。旁边还有一张粉色小熊的便签，上面写着：吃，睡，低血糖。

    吃了再睡，别低血糖

    ……

    昨天早上林羲送小叶去上课的时候，她一直想办法套小叶的话，可小叶仅仅在林羲提到檀队的时候才给出有效的反应，于是这无形中鼓励了林羲说了很多关于檀队的小事儿。也不知道是谁套谁的话。

    林羲一边开着她的私车某迪A系列，一边和小叶滔滔不绝的讲述檀队的光辉战绩：

    “他是真的拼，一来大案子就什么也不顾了，饭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吃，你要是逼他吃，他会跟你俩来脾气。然后还老熬夜，睡眠不足。本来睡眠不足就很容易低血糖，再加上不吃饭，还喜欢吹冷空调。有一次我刚换上隔离服，就听到嘭的一声，我跑过去一看，是午睡醒来的檀队直接低血糖晕过去了，整个人就那么砸在地上，摔的时候脑袋嗑在铁椅子的棱角上了，满脸是血，吓死了个人。”

    檀队吃了能量棒，整个人睡的格外深沉，在梦里看到了小叶变成了一只猫，趴在他的胸口上，一下一下的舔着他的大拇指叫他起床。

    真可爱，是一只棕色杂毛的长毛三花猫，前脖颈上一片雪白，脸上是遍布着棕黄色的图案，鼻子白色的一道像极了印第安人涂在脸上的涂料，灰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又在下一刻在原地打了个滚儿，发出了一声懒懒的喵。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到小叶屈膝窝坐在床脚，对着手上的一张试卷发愁。

    “小叶？你什么时候来的？几点了？”檀队挣扎着坐起。

    “放学和白吃饭，洗衣，八点，九点。”

    放学和白姝湘去吃了个饭，然后小白把她送回了家，她洗过了衣服才过来，抵达的时候是八点，现在已经是九点了。

    “啊？我睡了五个小时！坏了！搜查科那边怎么没打电话？”檀队连忙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一片漆黑。

    “我让局长加班了，关掉了你的电话。”

    “你说啥？”檀队有点懵。

    “……”叶铃淇懒得重复。

    “哈？你现在这么有本事了？你能安排上局长加班了？”檀队不敢相信，仿佛幻听。

    檀队给徒弟白姝湘打了个电话，小白抱着一碗螺蛳粉推门而入

    “檀队！我在我在，我没回家。”

    “你吃的啥玩意？”

    “小叶推荐的螺蛳粉啊，她说这个牌子好吃来着，真的好吃！”

    “你在我休息间吃螺蛳粉！你胆子现在这么大了吗？”檀队气的想打人。

    “那我这就滚！”

    “回来！”檀队气的直接站了起来，他推着小白的后背给她推到了阳台上。

    “你跟我讲讲，小叶趁我睡觉都干了些什么？局长在加班？”

    “小叶是真的猛，她是我姐！八点那会儿，局长看差不多了，到点就拎着公文包准备溜回家吃饭，结果被刚从你办公室出来的小叶撞见，她一把给局长拦了下来，说让他加会儿班，局长不干啊，结果她说，不然就去网上发言，感谢局长的英明神武，断案如神，找到关键证据，让市长再也洗脱不了嫌疑。当然我这是把她那三言两语扩写了一下，懂的都懂。”

    “她还敢威胁局长了，然后你也不拦着点？”檀队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你看我敢说话吗，老大。局长跟小叶讲不了道理，他还不敢惩罚我啊！”

    他连忙给局长打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局长萎靡的声音：

    “我真是服了，你养女真向着你啊。”

    “局长，这真不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你说说你，午饭不吃，晚饭也不吃。要不是小叶替你说两句，倒真的显得我不懂体恤下属了。行了，我现在人已经在季小月外面那个家了，发现了关键证据，具体还要回局里等分析。你在局里等着吧。还有，你赶紧给我吃饭！挂了！”

    小白给檀队叫了一份外卖，小叶掏的钱。她现在手里还剩一千五，檀队周日的私活儿还没到打款日，分币没有，全靠假女儿养着。

    “小叶，爸爸真的爱你！我哭了！还得是你！”檀队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拉着咖喱饭，一边感动的拍着小叶的肩膀。

    白姝湘也附和道：“可不是咋的，你檀爹平时是真的扣，能吃食堂，就绝对不叫外卖，能请客吃大排档就绝不去小饭馆。就省成这样，银行卡还月月没钱，也不知道他把钱都氪在了哪里。”

    “还能哪里！当然是该死的房贷！”檀队愤恨的骂道。

    “老大，你少买一块表，啥都有了。”

    “那不一样。”檀队做作的露出了他闪亮的腕表：“这个款今年全球才有200个。”

    小白觉得很辣眼睛。

    “我给你，饭。你帮我写作文。”叶铃淇宠辱不惊的说道。

    “哈？安排完局长就来安排我了？他加班，我帮你写作业，咱俩一个也跑不了呗？”檀队调侃道。

    “作文，太难。”

    “我看看能有多难？”檀队还不信了，他好歹也是初中语文课代表，他拿起试卷一看：

    In　today，s　society，　social　media　has　become　an　integral　part　of　young　people，s　lives.　Please　write　an　essay　to　discuss　the　issues　that　young　people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when　using　social　media，　and　how　to　use　this　tool　reasonably　and　responsibly　to　obtain　benefits.

    You　can　discuss　some　of　the　following　areas:

    ……

    “英语奥？”

    檀队决定一会儿把这个活儿偷偷安排给高材生汪则。

    “小叶！”檀队擦了擦嘴：“徐老师说你这两天一个人坐在后排偷偷的看了许多ufc的格斗视频。”

    “嗯嗯。”

    “姝湘，李燃今天是不是值班？”檀队这么多年一共有两个徒弟，以前是李燃，现在是白姝湘。

    “是，但是她整理完材料了，正要去健身。”

    “刚好！给她电话，让她去训练场等我。”

    训练场

    “小叶，打招呼，这个是李燃，叫燃姐。”

    “我是叶铃淇。”小叶默默的拒绝了燃姐的称呼，

    “你好啊，小叶，这两天我总在外面办事儿，和你见得不多。”李燃温柔的说道。

    “李燃是我很信任的一个徒弟，是我小两级的学妹，擒敌拳，盾牌cao，应急棍，射击，体能，成绩在市里都名列前茅。这两年在学自由搏击，她应该是你很好的训练对象，要不要试试？”

    小叶点燃起了兴趣。

    “练习练习，带护具。”

    李燃个子不高，但是气势很强。脱了外套，只身着一箭黑色运动内衣，更显得身材强壮。

    “小叶，我先给你粗略讲一下基础进攻规则，首先，综合格斗比赛，比如MMA，不可以击打从后脑到尾椎骨的部分。不可以踢裆部。敌人三点着地的时候，尤其是五指撑地，重心放在手臂上时，是不可以提膝踢脸，但是可以用拳头和肘部攻击。不可以从上到下这样垂直的肘击，但是可以有角度的攻击。哦对了！也不可以抓对手的头发。”

    李燃率先发起了进攻，她的下盘很稳，尤其擅长腿部攻击，小叶也很灵活，两个人进行了长时间的试探。突然李燃一个猛攻，在出拳的佯攻下一个抬腿，用小腿勾倒了小叶。小叶丝毫没有犹豫，迅速站起后撤，没有露给李燃破绽。

    可李燃不会给小叶太多调整节奏的机会，她一个猛冲，抱住了小叶的一条大腿，将小叶抱摔在地。小叶猝不及防被放倒，手臂和肚子各挨了几拳。她用小臂护住了自己的头部，一边找机会站起。可刚刚弓起身子就被李燃从背后俯压了下去，强壮的身体把小叶压的一动不动，同时右脚向前一步勾起了小叶的脚，试图让她再一次失去重心。

    小叶的柔术没有什么基础，她被李燃一连套专业的技巧打乱了节奏。李燃抱着她的后脖颈再一次把她后摔在地，粗壮的大腿分开了小叶的两条白皙的长腿，整个上半身死死的压住小叶，同时一直在出拳击打拿分。小叶试图从背后搬着李燃的腿根，借力站起。可惜李燃不给她这个机会，翻身一个十字固彻底锁死了小叶。小叶失去了反抗能力，拍地认输。

    “可以可以！”檀队从场地边鼓掌走来：“好像比上次强了一些。”

    小叶因为过度用力而面脸通红的沉默着站起。她尽了全力，但是从第一次倒地开始，就失去了进攻的主动权，还被对方牢牢的控制在地。

    “怎么样？有心得嘛？我们队每周都有格斗课，你来不来？”

    “来！”小叶果断的说道。

    “想来啊，得局长批条。以后别老动不动就威胁他老人家了知道吗？他一天天又要喝酒应酬，又要护着我们，一把年纪了，加完班第二天就振作不起来了。”

    小叶点了点头。但是又倔强地说道：

    “你，睡觉。”

    “我就这个案子这样，我也一把年纪了，熬不动。这种上升到市长名誉的案子也不是天天有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被刚停职一个礼拜就给我恢复了。”檀队感慨道。

    小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燃又教了小叶一些技术动作，最后总结道：

    “你体能很好，但是想打拳赛，肌rou力量还是得练。灵活性很高，但是躲避之后不懂得如何有效出手。你的柔术底子太差，很容易猜不透对方的意图，从而失去主动权。慢慢来，我看好你。”

    “谢谢燃姐。”

    李燃笑了一下，从一开始的我叫叶铃淇，到最后的谢谢燃姐，小家伙儿这算是认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