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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这般伤心?”这个问题得谨慎回答。裴皇后任自己露出哀伤之色,轻声说道:“不敢瞒皇上,臣妾梦到了幼时离京的那一日。臣妾的生母早逝,府中庶女众多,臣妾不得父母宠爱。长姐不喜欢臣妾,大哥也对我十分冷淡。”“那一年臣妾只有八岁,几乎从未离开过裴家内宅。忽然要被远送到离京数百里的临安老宅,心中惶恐不安,偷偷哭了一夜。”宣和帝从未听她提起过幼年生活。此时听她提及,冷峻的脸孔稍稍柔和,声音也堪称温和:“都是过去的事了。”裴皇后又轻声说道:“臣妾一直深恨大哥。大哥一死,心里的怨恨也就都消失了。其实,没有大哥,臣妾也没有和皇上做夫妻的缘分。”宣和帝听得受用,表情和缓了许多。裴皇后看着宣和帝,柔声恳求:“皇上,臣妾不敢为裴家人求情。”“永安侯胆大妄为谋逆犯上,死有余辜。永安侯夫人是从犯,吃苦头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裴璋裴珏都是无辜的,被牵连成了罪臣之子。又去了岭南那等荒凉之处。听闻岭南土人众多,想求生不是易事。臣妾希望他们平安地活下去。”裴皇后话中有话,宣和帝听出了几分,深深看了她一眼:“皇后放心。有朕在,谁也不敢再动裴家人。”裴家半路遇到“匪徒”一事,宣和帝没有严查,轻轻放过。不过,宣和帝这一番话也表明了态度。裴皇后心里一松:“多谢皇上。”宣和帝随意嗯了一声,冲裴皇后伸出胳膊。裴皇后将头靠了过去,枕着他的胳膊,两人头靠在一处。宣和帝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子。哪怕身体虚弱什么也做不了,也要裴皇后这样靠在他的身边。更不允她的心里有别人。静静地依偎片刻,宣和帝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程锦容了?”裴皇后心里微沉,语气柔和一如往常:“说不想是假话。不过,一双孩子还小,离不得她。宫里有这么多太医,少她一个暂且无碍。还请皇上多准她几个月假期,等孩子大一些了,再召她进宫吧!”这个回答,宣和帝还算满意,嗯了一声,不再多言。裴皇后闭上双目,宣和帝说了这么多话,也觉疲累。两人很快沉沉睡去。……同样的夜晚,流放途中的裴家人却辗转难眠。两个月了,官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多,他们离京城也越来越远了。六月天气本就十分炎热,每日在日头下赶路,病倒和中暑的人也越来越多。尤其是永安侯夫人,因夜夜哭泣彻底伤了眼,如今就是个半瞎。又病得厉害,每日躺在木板车上,靠着喝药续命。粗略一算,生病的裴家女眷孩童有十几个。中暑不能走路的也有**个。若是强行赶路,路上不知要死多少人。程景宏陈皮主仆两个,和另一位医官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李统领刻意放慢行程,又令人去买了几辆木板车来。生了病的裴家女眷孩童,或是中了暑气的裴家人,便可以坐在木板车上。饶是如此,一路上还是死了三个。一个是四岁的幼童,另两个是年纪老迈的裴家女眷。流放途中,死了也只得埋骨在官道旁的密林里。这也算病死他乡,以后连个烧纸上坟的人都没有。裴珏锦衣玉食地活了十几年,从未受过这么多罪吃过这么多苦头。白日还能勉强撑得住,到了晚上,明明疲倦至极,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床榻上坐了许久,眼睛忽然红了,无声地哭了起来。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来人伸手拍了拍裴珏的肩膀:“二弟!”☆、第六百七十五章心声来人正是裴璋。裴珏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大哥”。一边用手擦拭眼泪。可泪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裴璋喟然轻叹:“累了难受了,想哭就哭一场。这里只我们兄弟两个,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讲究。我也不会笑你。”裴珏用双手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裴璋没有出声,默默地陪伴在一旁。过了许久,裴珏的哭声才停了。他用衣袖擦去泪痕,眼睛红通通的,声音也格外低哑:“对不起,大哥。我一时心中难过,忍不住就哭了。”裴璋轻声安抚:“哭过就好了。人都有软弱的时候。”裴珏看着消瘦了许多的兄长,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哥,这两个月来,你哭过吗?”裴璋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道:“没有。”他肩负重任,一刻不敢疏忽懈怠。哪里还有时间感伤哭泣?裴珏显然也想到了这些,颇有些自愧:“说起来,最累的是大哥。这么多族人,途中大事小事都要大哥拿主意。我太没用了,不能独当一面。”“别这么说。”裴璋略略舒展眉头:“我比你年长几岁,早早进宫做伴读,又在宫中当差几年。见识自然比你强一些。这一路来,你事事听我吩咐指令,是我的左膀右臂。没有你相助,我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被裴璋这么一夸,裴珏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哪有大哥说的那么好。”裴璋笑了起来:“你比我夸的还要好。其实,我以前曾经想过,等你尚了寿宁公主做了大楚驸马爷。父亲为你请封世子也好。我太过固执,不愿变通。你性情比我温和多了,比我强。”裴珏立刻应道:“大哥可别臊我了。那都是父亲生你的气,故意抬举我。我心里清楚明白的很。裴家儿郎,谁也不及大哥出众。大哥做世子,我心服口服。”说完,又自嘲地笑了一笑:“算了,现在沦落到这一步,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是啊!人一死,恩怨也就全消了。他再恨永安侯,那也是他亲爹。永安侯的死讯传到耳中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痛苦。裴璋转过头,平静片刻,才转回来。裴璋的眼睛有些泛红。裴珏心里忽然有些酸楚。兄长比他也只大了四岁。往日顺风顺水显赫风光,又是天子心腹。一夕之间,沦落为罪臣之子,前程尽毁。要领着这么多族人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求生。这副重担,都落在裴璋的肩上。从云端跌入尘泥的滋味,绝不好受。裴璋不但不能表露出半分,还得坚强镇定。也只有在他面前,裴璋才偶尔露出一丝软弱。兄弟两人,沉默良久。……许久之后,裴珏张口打破沉默:“大哥,照这么走下去,我们还得多久才能到流放之地?”岭南之地地域广袤,山多林多,湿热多雨,土人